桑非晚匆忙地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魏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我是想来……谢过三叔,方才帮我……”
她说话有些吞吐,拿捏着要如何才能不让他多心。
但好在从刚才魏阙的态度看来,他此时对自己应该还没有别的心思。
这样是最好的……
“并非帮你。”魏阙的声音传来,冷淡中带着一丝疏离,“侯府欠你的,本该还你。”
听他这副语气,桑非晚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没有三叔开口,我想拿回嫁妆也没这么顺利。”桑非晚抬起头,神色比方才放松许多。
但魏阙这次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就在桑非晚受不了这诡异的安静,打算告退时,对面的人忽然开口。
“为什么突然想拿回嫁妆?”
他的语气正常得仿佛长辈问话,可桑非晚就是莫名地开始警铃大作,才稍稍放下的心又紧紧提起。
她眨了下眼睛,就见魏阙眯起眼眸,似在审视她。
他继续问:“你不喜欢陛下的那道圣旨?”
桑非晚只觉得自己的头炸了一下。
天底下大概只有魏阙敢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如此大逆的话。
她怎么敢对皇帝的圣旨品头论足呢?
“没有……”她硬着头皮回答。
“你没有怨言?”
“也不是……”
沉默片晌,魏阙忽然道:“委屈吗?”
委屈吗?
简单的三个字,让桑非晚身子僵了一下,手下意识攥住衣袖。
那一刻,所有压抑在冷静外表下的情绪好像在一瞬间找到出口,亟待爆发。
鼻子酸了一下,她倔强地握着手,将泪意憋回去。
“没有!”
她不肯承认。
但又怎么会不委屈呢?
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为魏虞衡的所作所为而牵动情绪。
不是因为她还爱他。
她只是有些可惜,可惜那些时间。
在认清自己曾经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之后,她只是有些可惜荒度的那些时间,和她付出的感情。
人非草木,她也是有心的,心冷了,也仍旧能感觉到委屈。
秋风萧瑟,落叶被吹进回廊,落在脚边。
冷意还未席卷,桑非晚忽然感觉到一阵暖意。
偏过头,她看到覆在自己肩头的披风,上面还遗留熟悉的月麟香气。
她抬起眼,氤氲泪意的双眸里盈满错愕。
他为她披了遮风的衣裳。
他的眼神仿佛神怜爱弱小的凡人一般,神圣而不可侵犯。
可是……
桑非晚余光瞥到霍峤张圆的口型,她确信此举不合礼数!
对面,魏阙漆黑的眼里是无穷无尽的深邃,她在那幽深的平静里,看到了一丝赤裸的欲望。
如火一样灼烫。
可那视猎物一般的眼神稍纵即逝,一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无欲无求的淡然。
他道:“天冷了,回去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桑非晚才回过神。
她摸了摸披风的毛领,上面残存的热度与自己身上的体温交织。
让她莫名想起她求他救外祖那一晚……
当时徐阳太守叛乱,作为徐阳最大的豪族冯氏,很快便被指认勾结徐阳太守谋逆。
她外祖父是冯氏家主,正举亲在堰都宴会宾客,因为赶上她的生辰,所以几个舅舅和哥哥都在京城,被一同抓捕下狱。
告发外祖谋逆之人正是魏虞衡,她的好夫君。
那时她求助魏虞衡无果,病急乱投医,最后求到了魏阙这里。
在桑非晚眼里,魏阙虽在朝廷中很有手腕,但在侯府一直是公平公正的家主,她相信他若知道冯氏的冤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