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可真有精神。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梁绿珠都听见廊下打哈欠的声音了,她抱着盏子低头又喝了两口热水。
那头书房里的烛火终于灭了,然后她便瞧见廊下众人拥着太子殿下出来,远远地只能瞧见一道清瘦的影子落在窗户纸上,太子殿下簪发的发冠好似弯月状,清冷如月。
梁绿珠停在耳房的窗前,却忍不住道一句可惜。
上辈子她记得这位太子殿下……
但譬如那个叫青绿宫女命运的改变,也如梁绿珠自己,谁又知道这辈子会是怎样呢?
太子殿下回了正殿约莫过了两刻钟,烛火便熄了,连带着廊下的琉璃灯也灭了。
鹧鸪来了一回,大概是说太子殿下安置了,别的倒是没说什么。
梁绿珠自己做主子时夜里是起夜不多了,春日里又不用添什么炭火或是冰,更不用扇风转冰轮,所谓守夜确实是一件算得上是轻巧的差事。
所以太子殿下会叫梁绿珠守夜,连梁绿珠自己也觉得摸不着头脑。
二更天的时候太子殿下起夜了一回,梁绿珠听见动静便预备了热茶在耳房门口候着,鹧鸪很快便从正殿出来,瞧见她先摸了摸盏身:“你怎么出来了?回耳房守着吧。”
梁绿珠点头,没耽误鹧鸪回去伺候,转身回了耳房。
她才进耳房,便瞧见了脚边的一团橘白。
不知哪儿来的狸猫这会儿已经占了梁绿珠原本坐的绣墩,趴在上面舔着粉嫩的肉垫,瞧见梁绿珠了也只是尾巴微微舒展,一双琥珀眼一点儿惧色也没有。
这狸奴生的很是特别,通体雪白,单看毛色便知是人蓄养得极好的,但稀奇的是狸奴的尾巴是橘黄色的,懒洋洋的姿态,看着就十分讨人喜欢。
宫中贵人多养猫儿狗儿或是鸟雀,更还有养一些稀奇古怪的,所以梁绿珠看见忽然冒出的狸奴倒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这看着大概是太子殿下养的狸奴了,梁绿珠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便墩身和狸奴对视。
“喵?”梁绿珠试探地学了学猫叫。
过往的经历让梁绿珠明白,或许有些时候猫儿狗儿比人命更金贵。
狸奴没叫,停下了舔肉垫,很轻巧地就从绣墩上跳了下来,又慢悠悠地停在梁绿珠的面前。
这下梁绿珠便能看见狸奴脸上细小的白色胡须了,她又学了一声猫叫,用着不算太笃定的口吻:“你是太子殿下养的吗?伺候你的人呢?我抱你出去?”
狸奴尾巴一甩,连带着身子也跟着侧过去,那姿态摆明了是在说不愿意。
这猫儿是真有灵性,梁绿珠被狸奴的小动作逗笑了:“你跑出来了,只怕这会儿伺候你的人该急坏了。只是我有差事不能出去,我把帘子掀开你回去玩吧。”
梁绿珠并不怕猫,她说完之后略等了几秒,然后才探身朝着那狸奴伸出了手。
她伸出手之后,那狸奴的一双琥珀眼懒洋洋地看了梁绿珠几秒,然后才像是大发慈悲似得跳进了梁绿珠的怀里。
狸奴一入怀,梁绿珠的手臂先往下垂了垂,这猫儿养得可真好。
狸奴显然是被养得并不怕生的,跳进梁绿珠怀里之后还在她怀里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梁绿珠能感觉到怀里的狸奴直直地往里蹭,不过猫叫声就有些细微,听着也懒洋洋的。
梁绿珠抱着猫儿掀开帘子站在耳房门口,她左右环顾了一回,廊下只有两个小太监守夜,一个正在打瞌睡,一个瞧见梁绿珠却很快就侧开了眼当没看见。
梁绿珠不敢擅离职守,便抱着猫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万幸春日夜里的风不算太凉,怀里的猫儿还十分舒服惬意地又换了个姿势。
梁绿珠抱着狸奴,怀里也像是有了一团热源。
梁绿珠等了约莫小半刻钟,终于有人找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快步朝她走来的是谁。
是白日里见过的四个大宫女里叫冬至的。
冬至远远地瞧见梁绿珠怀里抱着的狸奴便小跑着从廊下过来了,口内还称着。
“我的小祖宗呀,您怎么跑这里来了呀?殿下前儿个可是生了您的气,说了不许您进长宁殿的。您可让我好找啊。”
冬至瞧见是梁绿珠站在耳房前也并没有太惊讶,显然是知道今夜由梁绿珠守夜的。
她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之后才对着梁绿珠轻点头。
“我找了蛮奴许久,原来是跑来找殿下了。倒是辛苦你看着它。我这就抱着它回去了。”
冬至说话间便伸出了手,将梁绿珠怀里的狸奴抱了过去。
被叫做“蛮奴”的猫儿在梁绿珠怀里伸展了一回,然后才进了冬至怀中。
冬至有些复杂地看了梁绿珠一眼:“你回去守夜吧。”
绿珠才来头一日便被殿下亲点了守夜,不说青眼,但殿下显然是记住了这么个人的。
谁不想在主子跟前露脸伺候啊,就像冬至自己养着殿下最爱的蛮奴,这在几个大宫女里都是体面。
但一个才进东宫的小宫女,冬至还真不至于眼皮子那么低和一个小宫女争高低。
于是冬至在转身前又多添了一句:“夜里凉,你拿被褥过来了吗?我替你守着,你去拿了被褥来再继续守夜吧。”
梁绿珠连忙摇头:“今日还好,多谢冬至姐姐关怀。冬至姐姐也早些回去吧。”
见状冬至也没有强求,她轻点头,转身便往廊下那边去了。
梁绿珠回了耳房,之后长宁殿里太子殿下都没有起身,她还打了一回瞌睡。
不到卯时正刻,梁绿珠迷迷糊糊地看着更漏里的时辰,早早预备好了茶水,听见外头一阵一阵的脚步声便知是殿下起身了。
没一会儿鹧鸪便进来要茶水了:“殿下早膳前要吃茶,这会儿你便可以回去歇息了。有宫女会来接你的差事。”
梁绿珠点头说她已经做好茶水了,鹧鸪笑她“你这样勤快我可要羞愧了。”
梁绿珠又收拾了一下耳房,然后才打着哈欠出去。
她才出来,正好又碰上了含烟。
含烟瞧见她仍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今日可轮到我当值了。”
梁绿珠对于含烟这话只觉莫名其妙。
含烟当差关她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