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云杉发现梁沐青生病后确实不似以前了,她递了那么多话头,她却始终淡淡的,听不懂一样。
她一着急,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之前因为她总被室友排挤,梁沐青看不过去,在学校附近给她买了套小公寓,人已经住进去好一段时间了,却因为原房主户口的原因,一直没办完过户手续。
“昨天中介打电话,说户主终于从加拿大回来了, 让咱们去办手续。”
蔡云杉双眼放光地说。
她等这一天等好久了,小时候穷怕了,东西没握在自己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样啊!”
梁沐青的反应却让她失望,“我联系方律师,让她和中介接洽,你只管好好上你的学,不用操心这些闲事。”
“可是……”
“什么?”
梁沐青望向她,眼神平静如水,不知是真忘了还是装糊涂。
这可是一套房子,不给梯子也得往下跳。
蔡云杉被逼急了,咬着后牙槽含羞带耻地说:“可是我也得在场吧,或者我把证件给方律师?”
“不用,你只管放心住,这些事大人来办。”
梁沐青一点都不惯着她。
以前她眼瞎心盲,竟被一个丫头片子糊弄住了,每次给她东西都得上赶着,求着哄着她收。
“不是,姐,你之前不是说房子是买给我的吗?”
蔡云杉终于憋不住了,摊牌。
“是,我是这么说过。你不是不要吗?你妈也批评我,说这样会把你惯坏。我思来想去,觉得有道理,改主意了,不过你还是可以一直住的,住到毕业。”
梁沐青不紧不慢地说。
她并没有忘,只是不想给了。
蔡云杉像被劈头打了一个耳光,脸刷地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梗。
她是个心思活却又极敏感的孩子,从小到大想要啥从不直接开口,都是旁敲侧击,尤其在梁沐青跟前,只要流露出一点口风,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立马就会给她置办齐全。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要东西,忍辱屈尊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了,不仅被一口拒绝,用的是还她和她妈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客气话,噎得她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梁沐青把她的羞窘尽收眼底,疼她疼惯了,有一瞬的心软,又立马恢复了理智,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说:“你真该走了。”
自顾自闭上了眼。
蔡云杉憋屈了一路, 一到家就对殷切问她情况的戴宝英发脾气,说都怪她,说那些没用客气话干吗?这下好了,梁沐青不肯把房子给她了,只让住。
戴宝英也很意外,眉毛皱成了一团,说:“都说她失忆后性子变得非常古怪,看来是真的。”
“我看她是又舍不得给我了,自己小气就算了,偏又拿咱们的话搪塞我,怼得我哑口无言,丢死人了!”
蔡云杉气得直跺脚。
“不至于,她不是小气的人,这些年她在你身上花钱的不止能买一套小公寓了。”
戴宝英比她冷静多了,劝道,“她现在是病人,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又流掉一对双胞胎,没疯就不错了,古怪点也正常。你最近别再去她那儿了,去了也是往枪口上撞,我看连你哥她都不怎么待见。”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蔡云杉立刻跳了起来,说:“我哥的声音,他好像喝醉了。”
急急就要往外冲。
戴宝英拦她,没拦住,她已经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
贺宁泽确实多喝了好几杯,今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略松了一些。
他万没想到梁沐青对公司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她向来不问世事,父母去世后直接把公司甩给他和他爸,从来都不闻不问。他也渐渐生了轻视之心,不觉得她和公司有什么关系。
最近董事会正换届,她这边出事的消息一出,原本稳扎稳打的他被一撮暗中抱团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得他和他爸四处打点。
但往日笑脸相迎的叔伯们都像换了人似的,不是避而不见就是各种推托,直到梁沐青起死回生情况才有所改善。
他这才知道其中厉害。
原来很多人买的不是他贺宁泽的账,而是梁家女婿的账。
梁沐青父母打下的江山不光是公司,还有人脉。
奔波到今天,危机终于算解除了,贺泽宁一高兴就喝多了些,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是助理给扶回来的。
“我哥怎么喝了这么多?交给我,我来!”
蔡云杉立刻迎了上去,把贺泽宁从助理手里接了过来,一直送到了他的房间。
贺宁泽醉得厉害,进去就往床上倒,嚷嚷着要喝水。
蔡云杉赶紧出去冲蜂蜜水,回来时贺泽宁又不要了。
他已经睡着了,鼻息微重,怎么也叫不醒。
暮色中,他五官英俊,轮廓立体鲜明,和她无数次远远看到的、在心里描画的一样。
但都没有这么清晰,她从没敢离他这么近过。
他的世界那么忙碌那么丰富,没有她的位置。
他却是她情窦初开后第一个心动的对象。他的沉稳练达、英俊挺拔、对梁沐青的温柔体贴,都让她倾心不已。
她本以为这份不能见光的爱慕会随着她年龄和认识的人增多而消减,长大后也试着交过几个男朋友,可是外面的男人要么青涩别扭,要么局促小气,要么粗鄙无趣,连梁宁泽头发丝都不如。
那份隐秘的情愫愈发野蛮疯长了。
知女莫如母,戴宝英无意间发现了她掩藏不住的少女心事。这让她羞愧难当,以为等待她的会是暴风骤雨般的羞辱和打骂。没想到她妈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和,只是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如有什么闪失,她们母女俩都会被扫地出门。
现在她坐在他的床头,细看着那张令她无数次心折的面容,心潮激荡难平,情不自禁伸手温柔地轻拂他皱起的眉头: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把她的宁泽哥都愁坏了。
一股蛮力突然袭来,贺宁泽一伸胳膊,把猝不及防的她拉倒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