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青院外,宋云谏一身玄青色罩袍,腰上系着白玉带,面若好女,一身翩翩君子的气度。
被唐清月拒绝后他颓废了两日,今日又重新振作,打算再去平西伯府,却听下人说母亲来了染青院。
鬼使神差,他放弃了去平西伯府的计划,转而来找夏为仪。
等了好一阵,传话的下人才回来,不紧不慢。
“大公子,郡主有请。”
男人敏锐地察觉出对方语气里的轻佻,却一言未发地跟着对方进了院子,心中猜到了缘由。
父亲去世后,母亲把心思都花在了自己身上,言哥儿看似与母亲不和,但终究年纪小,定然是嫉妒母亲对自己付出太多关爱,连带着这院子里的下人也对他尊敬不起来
想到这,宋云谏无奈一笑。
罢了,不过是个小孩子,他当大哥的只能多见谅了。
此时,夏为仪正端坐着等待与男主的第一次交锋。
书里把男主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人品能力更是万里挑一,她倒要看看能不能征服她这个反派。
正想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很快,夏为仪扫到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古代的建筑不比现代高大,男人的头几乎要挨着门框,衬得这屋子低矮了几分。
宋云谏走到女人面前,弯腰行礼,动作行云流水高雅矜贵。
“见过母亲,母亲安康。”
夏为仪迟迟没有回他,而是仔细端详着男人,而对方因她没有回答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如松。
从男人进门起她的目光就没有挪开过,这宋云谏果然如小说中描述的那般俊美无俦、清冷无欲,满足她对高冷款二次元男神的一切幻想。
若是在现代,她高低要试一试。
只可惜了,是她儿子。
她收起眼底的遗憾,笑意不达眼底。
“你才中了暑气,快快坐下。”
“谢母亲关心。”
宋云谏起身,又和茹姐儿和言哥儿打了招呼,这才坐下。
夏为仪怀中抱着茹姐儿,小丫头正抓着她的手玩儿她指尖的蔻丹。
“瞧你脸色还不大好,怎么不好好休养,来这染青院了?”
她假装不知对方是为自己而来,模棱两可道。
男人因这话不由想到唐清月和那些决绝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又很快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让母亲担忧了,今日孩儿是来给母亲赔罪的。那日冲动之下顶撞了母亲,实属不该,还望母亲原谅。”
“母亲怎会和你生气,毕竟我非你生母,哪儿比得上你心尖上的人。”
夏为仪冷着脸,也不看他,让人一看就知心中还有气。
“母亲言重了,养育之恩如同再生之恩,在孩儿心中,母亲永远是第一位。”
夏为仪意味不明地笑笑,不放在心上。
“此事不必再提,既然那丫头不愿嫁你,我寻思着就和平西伯府退了这门婚事,你看如何?”
提起唐清月,宋云谏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落,脑中又浮现出那日两人的对话以及自己看到的,潋滟的桃花眼不由阖上,似下定了决心。
“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既然她爱的人不是自己,那就放她自由。
反正,她也不想娶那个所谓的宁姑娘,不要耽误了她。
这一点,他倒和夏为仪想到一块儿去了。
书里宋云谏和唐清月退婚后便心死如灰地娶了真千金唐清宁。
然而没有爱的婚姻注定不幸福,宋云谏对她不闻不问,让人硬生生守活寡,这不纯纯耽误人嘛。
她才不管男女主的爱恨情仇如何发展,但请不要祸害别人。
宋云谏也不愧是男主,说完自己的婚事,很快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他正襟危坐,看了眼夏为仪抱着的茹姐儿,最后落到冷漠木然的宋知言身上。
“母亲今日怎么来了染青院?”
夏为仪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国公府,我哪儿去不得?”
她理所当然地阴阳怪气,反正原主这几年说话就挺刺的。
男人察觉到自己问得不妥,忙解释:“孩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母亲一向怕热,栖云院和染青院相隔甚远,我也只是担心二弟和小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连照顾宋知言的下人都信以为真,一个个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没少抱怨过郡主过于宠爱大公子,却对小世子这个亲儿子不闻不问。很多时候,大公子来染青院他们都没什么好脸,可他却对世子和小姐如此关心。
是他们狭隘了,大公子果然如外面传言的那般光风霁月。
夏为仪低头逗弄着茹姐儿,闻言笑道:“难为你费心,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从前我对言哥儿他们兄妹太过疏远,想要弥补一下他们,你看,言哥儿现在都对我不亲呢,肯定是生我气了。”
她一副玩笑地口吻说着,目光看向宋知言,小家伙和她对视一眼又傲气地撇过头去,怕是在心中腹诽她装腔作势。
宋云谏的一颗心却沉了下去,只是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母亲思虑周到,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母亲和弟弟妹妹了,先行告退。”
说着,起身行礼。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夏为仪怎么都看他不舒服,尽管他表现得很完美。
“嗯,你才中了暑,早些回去吧。”
她说完,低头去看小丫头。
凭空多了个软糯糯的小女儿,她现在稀罕得紧。
宋云谏见她注意力都转移在了茹姐儿身上,也不再多言,离开前,视线不着痕迹地从言哥儿身上扫过。
李嬷嬷待人走后才道:“我看大公子应该是想通彻底放下了,郡主可以放心了。”
“是吗?”
夏为仪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不置可否。
……
宋云谏心事重重地回了修竹院,弄玉见他面色沉重,忙放下手里的绣活给他端茶倒水。
“公子,可是郡主还在怪罪?”
男人端起茶水放到嘴边,并未作答。
弄玉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安慰道:“郡主许是还在气头上,等过了这一阵,就不会生气了,毕竟谁不知道郡主最疼公子了。”
宋云谏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弄玉,我有一个问题问你。母亲待言哥儿和我如何?”
弄玉胆子一向大,沉思片刻道:“那奴婢就大胆说了,公子可不许说出去。
这满京城谁不知公子美名,在大家眼里,公子更像是郡主亲生的,郡主当然更疼您。至于小世子,似乎天赋平平,胆子也小,未来不会有什么大成就,最多守着国公的爵位再得个闲差,府里未来真正要仰仗的,还是公子您。
所以啊,郡主疼你是天经地义的。”
天经地义……
宋云谏反复琢磨这四个字,心中却并未因为弄玉的话轻松许多。
她说得没错,母亲无论是从从情还是从利上更偏爱自己都是天经地义。
但若他功成名就,对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可是,如果她对自己的偏爱不在,自己又将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