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每家都会祭祖,会做上十几个菜,比过年还隆重。
其他家都是祭祖完后这些饭菜都自己家里人吃,从来不叫外人。
艾娇不一样,祭完祖后,好酒好菜摆满,每家每户去接别家当家人来。
芳菲很讨厌她妈艾娇。
一年吃不到几餐好吃的大餐,她从早忙到晚,芳菲就想混口好吃的。
可是每年那些人恨不得将盘子都舔得光照影,连汤都剩不到一口。
那些人吃完,芳菲还要一个人烧水洗碗收拾,得到晚上很晚,整个人都油腻腻,骨头都要累散架。
艾娇对家里人薄情寡义,非打即骂,没一天有好嘴脸,对外人却热心快肠。
谁家里有人不舒服,谁家孩子受伤,谁家出点小事,艾娇跑得飞快,她会拿东西,上门去看、去安慰别人,搞得每个人都像是她的亲人一样。
艾娇做这些,只为博其他人一句,说她是个好人,说她脾气不好,但心地很好,说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芳菲对艾娇的这些行为不屑一顾,那些人,收了艾娇的东西,转过身来,该骂她一样骂,看她家里好上一点,该挑拨一样挑拨,该占她的便宜,绝不会少占一分。
与虎谋皮,皮之不存,靠讨好来获得别人的好感,纯粹是个笑话。
艾娇送给别人吃的用的,这些东西,芳菲很少吃到用到,她站在角落冷冷地看着她妈,看她四处借钱买东西,去哄别人开心。
回到家又来逼着蒲佑诚要钱还账,要不到就在家里撒泼打骂蒲佑诚和两个孩子。
芳菲家里吵架,那些得了艾娇好处的人,看都不来看一眼,到了第二天,却假惺惺地又来说嘴。
世上哪有刀子嘴豆腐心,嘴里的恶毒,是心里恶的表现,打起芳菲和家棋时,艾娇从不手软。
家棋有次在外面弄鱼,不小心压坏姑姑巧玉田里簸箕大的一块稻谷,巧玉找上门来不依不饶。
听到巧玉骂艾娇,那些人如蚂蝗一样围了上来。
艾娇为了面子,当着别人的面打家棋,拿鞋抽、拿棍子打,打完还不肯罢手,说家棋给她丢脸,用绳子去勒家棋的脖子。
芳菲看到家棋已经不能动,她拉不开疯狂的艾娇,只得跪在艾娇身边,使劲地向她妈磕头,求她妈放手。
艾娇还不肯松绳,芳菲冲到厨房拿出刀来,看差持刀红眼的芳菲,艾娇才骂咧咧地放开手。
芳菲爬到家棋身边,家棋浑身乌青,惊恐的芳菲急急地解开家棋脖子上的绳子,家棋已经没有动静。
这世上,谁也不会体会到芳菲的当时惧怕:她的弟弟,就这样死在她的怀里。
芳菲哭着抱着家棋使劲地摇:“家棋、家棋……”
过了好久,家棋才有气出,芳菲瘫软在地。
芳菲抬头,看着围在她家里的这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姑六婆,她们脸上还在笑着,指责着芳菲不该拿刀。
芳菲拎起刀,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们,那些人不再吭声,灰溜溜地走掉。
明明不大的村子,看似和谐,却藏着人性最大的恶,那些恶说出来无伤大雅,却能够吃人。
一个母亲,护不好她的孩子,还沦为那些人手上的刀,那刀刀刀捅向她的孩子们。
艾娇让蒲佑诚不敢归家。
芳菲为了活着,一次次的反击,却变成了那些人口中的恶女。
芳菲家的过年,和往年一样,不用多讲,吵,闹,骂,目的只有一个,要钱,以艾娇要到钱为结束。
初二的姑娘走娘家,蒲佑诚带着芳菲家棋去了艾娇娘家。
芳菲的外婆和蔼,舅妈和舅伯和气,对蒲佑诚和他的两个孩子很客气,饭菜够足,两个孩子的压岁钱给的一样多。
外婆家里青砖高屋,干干净净。
外婆会织布,从小开始就想教芳菲织布,想将这手艺传给芳菲。
前些年的暑假,芳菲都会到外婆家里躲灾,外婆手把手地教芳菲将棉花捻成线,教芳菲织布。不管芳菲怎样努力,她都不能很好的纺出一条不断的线,坐在织布机上,左右开弓,将外婆码好的线弄断一半。
外婆实在拿芳菲没办法,慢慢歇了这般心思。
芳菲为数不多的来自母性的关怀,就是来自外婆,夏夜,外婆会摸着芳菲的背,一晚不停,给她打着扇子,冬天,会拿玻璃瓶装水给芳菲暖脚。
芳菲也不知道,外婆这么好,为什么有艾娇这样的女儿。
芳菲尿床,外婆从不骂她,总是洗洗晒晒,不让别人知道。
芳菲从小就尿床,蒲佑诚是医生,开了很多药都没用,上高中离家住校,就自动好了。
蒲家村谁都知道芳菲尿床,她从小就尿,这是对挨打、怕的应激反应,她管不住自己。
如今上高中了,还有男男女女当着芳菲的面问芳菲:“芳菲,你现在还尿不尿床?”
这是羞辱,特别是那些男的,这些人都是她叔伯和哥哥们。
芳菲觉得他们很猥琐,她大了,也知道怕丑怕羞。
年前,三伯母家的堂哥家武又拿这个嘲笑芳菲,被芳菲拿着翻稻谷的叉子追着家武在村子跑了三圈。
最后芳菲被书琴的妈妈鲁爱珍拦下,她拿掉了芳菲手上的叉,将芳菲拉到身。
鲁爱珍骂了学武:“武子,芳菲是你妹,妹妹大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玩笑不能开的。”
腊梅看芳菲拿叉追自己儿子,本来就有气,看鲁爱珍维护芳菲,就骂鲁爱珍多管闲事。
鲁爱珍也不和她吵:“三嫂,有些闲事,还是要有人管的,如果有谁敢这样说我姑娘,我和他拼命。自己一个姓的人,自己家里孩子,这些做叔伯和哥哥的,不护短,还这样取笑她。这些叔伯哥哥不要脸,不知廉耻,还不让人说,不让人管,不让人反抗啊。芳菲,再有人这样说你,叉死他们。”
鲁爱珍将叉子递给芳菲。
鲁爱珍从不多话,和谁家都不亲,她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打牌,不八卦,从不理这些三姑六婆,她是蒲家村里的别类。这天的鲁爱珍话却说得极狠。
看到叉子到了芳菲手里,这丫头手极狠,她动手可是来真的。
腊梅拉着儿子骂骂咧咧地回去了,那些围观的男男女女都散了。
芳菲受辱,艾娇在边上看热闹,鲁爱珍帮芳菲出了头。
从那以后,就没人拿芳菲尿床的事开玩笑。
艾娇和腊梅却恨上了鲁爱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