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吟雪三人皆是以一敌十的狠角色。
加之守在岸边的侍卫察觉主子们危险,已向湖中心涌来。
刺客没坚持住一盏茶的功夫就弱了攻势。
首领一声令下,几个活口纷纷钻进水里,开始逃命。
局势扭转,郑玉晚默默抹干眼泪。
刚站起身来,一道黑影窜出湖面,抓着舫栏对准郑玉晚就砍。
郑玉晚慌乱中没对准刺客的心脏,暗器射在了刺客胳膊上。
船夫见状,呲着牙花重重将船桨闷在刺客头上。
刺客被敲入水。
巨大的“噗通”声将远处傅吟雪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郑玉晚的心还提在嗓子眼未敢放,一只大手蓦然从身后勒住她的喉咙。
船夫根本反应不及。
仅仅刹那,郑玉晚就被黑影拽入水中。
【死女人坏老子好事,今日左右都是一死,你给老子陪葬!】
郑玉晚不会水,还被刺客掐着脖子。
快要窒息之际,她摸准了刺客的心口,按下暗器。
刺客瞬间失力。
郑玉晚仅剩的意志支撑着她拼命往有光的地方游去。
脚腕又被拽住。
郑玉晚拼命挣扎了两下,已完全脱力。
就在她求生意志薄弱到几乎没有时,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腕子,随即揽住她的腰,将其托出水面。
郑玉晚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口一口将呛进肺里的水咳了出来。
“可还好?”
傅吟雪边往画舫的方向游,边关心着郑玉晚。
郑玉晚紧紧揽着傅吟雪的脖子,拼命摇头,“没事。”
蓦然,两人都察觉到水里有动静。
傅吟雪猛地转了个身,闷哼一声,一脚用力踹在偷袭她的刺客心窝。
紧随而来的侍卫猛扎进水里捉住了所有刺客。
郑玉晚被傅吟雪托着爬上了画舫,抹脸上的水渍时突然发现手上都是血。
再看傅吟雪,嘴唇煞白。
她的背后插着一把刀!
“傅将军!”
傅吟雪晃了晃身形,刚想安慰郑玉晚两句,这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可嘴唇张开,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喉咙,她支撑不住,昏倒在郑玉晚怀里。
画舫靠岸,郑玉晚哭得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萧淮之拍了拍她的脑袋,打横抱起傅吟雪,对谢循道:“刺客和郑姑娘,有劳表兄。我得立刻将傅将军送去太医院。”
说罢,飞快离开醉月楼。
陆闻笙赶了过来,怀里抱着两件厚披风。
见傅吟雪被抱走,是以只递出一件披风。
谢循漆沉的眸中溢满慑人的寒意,犹如万丈深渊。
郑玉晚一触到他眼神中的锋利,就仿佛被他丢进了无人能够生还的天寒地冻。
垂着头哭得愈发无措。
怎么都是错的。
她活着,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谢循随手勾起陆闻笙手里的披风,扔狗食一般扔至郑玉晚脚边。
“死的怎么不是你。”
郑玉晚浑身的血液刹那冷凝住。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水眸,谢循已大步离开,背影决绝又无情。
周遭尽是唏嘘声,有人在心里骂谢循过分,也有人说郑玉晚活该。
谁让她以前不自爱。
郑玉晚抬脚迈过那件披风,一个人朝谢府走回去。
陆闻笙担心她,特意派出醉月楼的四个小厮护送她。
一路上夜风簌簌。
静得只有郑玉晚的裙摆的滴水声。
不知走了多久。
谢府终于遥遥在望。
门房通报给温棠居,谢兰清自睡梦中惊起,奔向狼狈走回来的女儿,心疼不已。
“这是怎么了?”
谢兰清脱下披风紧紧裹住郑玉晚,吩咐怜若赶快备热水。
“娘,我好疼。”郑玉晚钗乱髻散,傍晚离府时还灵气四溢的眸子此刻死水沉沉。
闻言,谢兰清从头到脚仔细摸了郑玉晚一遍,“没见着伤口,乖女儿,你哪里疼?”
郑玉晚指着滞闷的心口,“这里。”
谢兰清的心狠狠挨了一闷拳,她紧紧抱着郑玉晚,惭愧得说不出话。
郑玉晚被伺候着洗完了澡,三更天忽起高热,呓语不断。
翻来覆去不过求死的鬼话。
怜若她们几个小丫鬟和谢兰清寸步不离地守了一天两夜。
最后实在没办法,谢兰清只得去求华阳大长公主请太医,郑玉晚的烧才终于有退下去的迹象。
***
“世子,大理寺暗线来信,三名刺客均已在狱中自戕,并未审出任何线索。”
侍卫跪在芭蕉叶下,嗓音低沉浑厚。
谢循“嗯”了声,侍卫应声退下。
片刻后,灵舟步进书房换茶,忽听主子道:“她怎么样了?”
“回世子,郑姑娘情况不太好,一直昏昏沉沉,低烧至今未退。整整三日,都只喂得进米汤,如此吊着半条命。”
灵舟犹豫了两息,又道:“听温棠居的丫鬟说,郑姑娘陷在噩梦里一心求死,恐有些无力回天。”
谢循指间的笔猛地顿住。
笔尖在纸上多停了两息,晕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墨渍。
“嗯。”
灵舟有些担心自己多嘴了,惴惴不安地端着半个时辰前送来的凉茶欲离开。
“库房里有一株千年灵芝。”
闻言,灵舟犹豫道:“奴婢这就找出来给郑姑娘送过去?”
谢循不紧不慢道:“炖了,我补一补。”
灵舟:“……”
一口气把话说完能死?
“是。”
书房里渐渐静得只有笔尖摩挲宣纸的唰唰声。
忽而一阵风起,临窗书案上,一叠谢氏家训不偏不倚吹至谢循手边。
圆润稚气的簪花小楷,和她一样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循抚了抚那漂亮的字迹,刹那又将宣纸拧成一团扔了出去。
求死。
她怎么有脸求死。
倘若她果真死了,傅吟雪便不会如上一世那样,被折磨陷害至死。
如此,他是否就能真的解脱了呢。
恐怕并不会。
他有时真的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面对郑玉晚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死手,狠不下决心。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
怜若一觉醒来,脖子酸痛不已。
总觉得被谁砍了一手刀似的。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郑玉晚额头烫不烫。
竟退热了。
顿时喜极而泣,赶忙叫来谢兰清。
郑玉晚迷迷糊糊掀开眼帘,耳畔是潮水般的哭声。
阿娘,怜若,还有……
她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到谢兰清逼她爬谢循的床被华阳大长公主揭穿,梦到谢兰清刺杀傅吟雪被谢循当场反杀。
梦到最后,居然是谢循喂她吃人参!
她不肯吃,他就用嘴强喂给她。
莫名其妙得很。
“娘。”
谢兰清抹干眼泪挤出个笑,捧着郑玉晚的手柔声道:“娘在呢,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痛吗?”
郑玉晚懒懒摇头,“娘,我饿了。我想吃你煮的香油鸡蛋汤。”
“就是我小时候经常和爹爹求着你做的那个。”
“我梦到爹爹了,他说他想你。他还让我多吃一碗,代他多吃一碗。”
“吃了爹爹的那份,以后就换我代替爹爹照顾娘。”
谢兰清蓦然愣住,转过身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