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走后,小桃就接过了三丫的活计,冬去春来转眼三年过去。
三丫的男人姓张,村里人称张猎户。平时地里忙完了就去打猎卖了换钱做家用或买粮食吃,家里就剩了一亩地也不让三丫下地,三丫就在家干家务种点菜,养点鸡。没有刻薄的公婆妯娌,她男人也不嫌弃她,日子舒心了,吃的也见了荤腥,三丫个子拔高了一头,也白净不少,虽然算不上啥惊艳的美人,却也耐看了。
三丫也会隔段时间和她男人来城里卖猎物,来城里的时候三丫都是趁她买菜的点,去西市口等她,然后找了背人的地给小桃有时候带两个煮好的鸡蛋,有时候是揣在怀里温乎着的肉包子。三丫甚至还给小桃带过小半碗红烧肉。三丫给小桃望风,三丫男人在一旁也不吱声,由得三丫经常给小桃带吃的。小桃很是感激三丫夫妻。
牙行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人卖进来,温婆子对小桃格外严厉,不管是厨娘还是有针线活好的,温婆子都让小桃在旁边学着。如果胆敢有人藏私不认真教,温婆子就会抬出木板,把人绑木板上狠狠的抽一顿。小桃这几年学会了厨房活计,简单的绣花,还学会了买菜算账。
后来小桃久了就明白,温婆子为啥会让自己学手艺。旁人卖进又快速卖出,只有自己一直在牙行。温婆子因为母亲丧事的病钱,去了半副身家,让自己学着手艺,厨房活好可以让她吃的舒心,针线活可以让小桃替她挣钱。这两年已经让小桃绣帕子卖了,不过这钱小桃捞不着一文,都是温婆子卖。这在温婆子这里就多了份收入。小桃会了简单的绣花,也会趁三丫进城时偷偷的指点三丫,三丫现在也能绣个简单的帕子卖去绣坊多份进项。
温大郎来给温婆子送中秋礼,见到上茶候在一边的小桃,摸着下巴细细打量起来,三年的功夫,小丫头已经出落的五官清秀,小脸白皙,眼睛像装着一汪深潭秋水,挤着眼笑着说“姑,还是你眼光毒,这丫头再过几年,啧啧,可是大姑养的金元宝啊!”
温婆子得意的哈哈大笑“她娘带她来的,我看了她娘就知道她以后颜色差不了,要不我留着养她图啥?”
小桃在一旁听的心里像戳了几个血窟窿,面上一脸平静半点不显,恭敬的候在一旁。心里明白只有三丫和她在牙行呆得久,三丫是因为温婆子拿来当自己丫头使,不用花钱。能干的三丫才卖一亩地的价,而自己温婆子居然舍得花八两买,自然对自己另有打算。眼前闪过温婆子当年打量她母亲的神情,又想起花满楼抬出来血肉模糊的姑娘她知道她得想法子了。
小桃知道自己急不得,得好好筹谋。寒冬腊月初,温婆子买了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宋嬷嬷。来的时候大冬天年纪也大,路上染了风寒,温婆子买来扔在了小桃睡的屋子,当天晚上宋嬷嬷就烧起来了,又等了两天买来的宋嬷嬷就烧的躺床上起不来,都是苦命人,小桃每天给送个热汤热窝窝头,白天就把自己的破被子加盖在宋嬷嬷身上。宋嬷嬷咳嗽咳得撕心裂肺,挥手赶小桃“小桃姑娘,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我这把年纪了,好不了,你隔远点,免得传染你。”小桃看得心酸, 牙行里买进来的有个头寒脑热的都是硬扛,温婆子可不会给她们这种人抓药。宋嬷嬷眼看熬不过去,小桃去找了温婆子,斟酌一番小心翼翼的说“温大娘,刚来的宋嬷嬷病得不轻,您看是不是去抓两副药,早点好起来,别耽搁了你的事。(这个别耽误就是万一有买家需要管事嬷嬷的,可以早点出手。)温婆子眉一挑,瞪着小桃厉声骂道“做好你自己的事,不是该你管的,别多事。滚下去”。瞟了眼桌子旁边的棍子算是给小桃个警告。小桃连忙退下。
又过了几天,宋嬷嬷咳出了血,小桃冒着挨打的风险,把宋嬷嬷的情况禀告给了温婆子,温婆子得知后气的破口大骂,一脚踢开小桃住的下人房。温婆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嬷嬷“老东西,你可别不识好歹,让你躺床上歇几天了已是我发善心,你要给我耍心眼,皮子发懒,我一样抽死你。你要死在我院子里,让我折了本,我把你扔乱坟岗喂野狗”这倒不是温婆子故意吓人,她是真会这样。温婆子看了宋嬷嬷已经凹陷下去的眼眶,咳的气接不上来嘴角带了丝血丝,只听得喉咙风箱拉风似的呼噜,后退几步,瞧这情形又心疼自己的银子这种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可是花了她二十两买来的。要死了就亏大了。温婆子火大,迁怒小桃,“去给我在西市口把“怀仁堂”的李大夫请来。”小桃得令,急忙出门去请大夫,穷人都喜欢找怀仁堂的李大夫,听说宅心仁厚,医术精湛。药价便宜。
李大夫给宋嬷嬷把了把脉,又掀开眼皮看了看已经发灰的眼珠,摇了摇头。“这怕是好不了,拖的有点久了。”温婆子听后当即脸色铁青。李大夫接着说到“这病最好单独一个房间避免传染。”温婆子吓得赶紧退到了门口。看李大夫准备写药方。温婆子立马扬声道“小桃送李大夫,不用开药了。”李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见李大夫走了温婆子瞪着宋嬷嬷,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几棍子抽死这老婆子又担心传染自己。想着通知自己的几个侄儿现在就来抬去乱坟岗,又想到没落气,李大夫刚走就抬出去街坊嚼舌根。吩咐送人回来的小桃“把这死婆子拖到柴棚子里去。”走的时候气的又把破门狠狠的踹了几脚。
宋嬷嬷等温婆子走了缓了口气边咳边道“小桃姑娘,老婆子给你添麻烦了。扶我去柴棚吧。”小桃小心翼翼的扶着宋嬷嬷去柴房,找了背风的墙角,用干燥的稻草铺得厚厚的,再铺了破褥子。这才把宋嬷嬷扶来躺着给盖上了被子。眼看温婆子是不会再来管了。小桃去厨房偷偷的把灶里的炭火铲到她去灰坑捡回来的火笼里。又给倒了半碗热水,背着温婆子给宋嬷嬷送去。
到了柴棚,小桃赶紧把火笼塞在宋嬷嬷被窝里,好歹让冰冷的被窝有股热气。又扶着宋嬷嬷轻轻拍了拍背喝了几小口热水,把宋嬷嬷手塞在有了热气的被窝里。到柴棚的第二天温婆子就已经断了宋嬷嬷的吃食只等早点咽气。小桃偷偷的照例在做完饭后把炭火给装在火笼里,宋嬷嬷好歹有个暖被窝。自己省出半个窝窝头倒了热水泡了,想喂几口给宋嬷嬷,哪知宋嬷嬷已经气若游丝,咽不下去,摆了摆手,内心很是感激小桃。想到自己熬不了两天,宋嬷嬷在富贵人家见多了逢高踩低,难得见到小桃这样良善之人能在这种情形下照顾自己,做了决定,招了手请小桃帮她把她亵裤边拆开。小桃拆开以后见到几张卷成裤边的银票,小桃赶紧放在宋嬷嬷手里悄声道“嬷嬷,是想我去帮你抓药么?”宋嬷嬷艰难的摇摇头。“老婆子熬不住啦,早走早解脱,我以前是夫人的陪嫁嬷嬷,后来升了夫人身边管事。夫人难产走了,老爷又娶了继太太,继太太生了少爷站稳脚跟就找了由头冤枉我盗卖夫人的首饰,夫人娘家也不愿得罪有权势的老爷由得继太太发卖我,我的钱财都让她们搜光了,只这二十两银票是我早做了防备,早早缝上了。你我遇上也是缘分,你拿来藏好,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小桃想拒绝,宋嬷嬷劝道“傻孩子,我无儿无女也没有要留给的家人,我也不想走了被野狗吃,你要实在过意不去,能够有机会给我找个坑埋了。”小桃只得收下。
往后几天,小桃就趁买菜机会去西市口菜场等三丫,待见了三丫偷偷把五两银票塞给三丫,和三丫说了宋嬷嬷情况,请三丫和她男人这几天都到乱坟岗等着,到时候替宋嬷嬷买副棺材挖个坑。再烧几张纸。三丫让她男人去店里买了副棺材花了二两银子,和店家商量好过几天来拉。然后把剩下的钱全换成了银票给了小桃。小桃给三丫,三丫不肯要。
小桃知道三丫家只得一亩地,交了税粮,她男人食量又大根本不够吃。粮店她是不敢去,找了菜市场农户自己碾的陈米十八文一斤买了一百斤给三丫。米都已经买了,卖米的农户也已经走了。三丫只得收下,记小桃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