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月,简娘到济民药铺送药材,再次“遇上”了叶清枫。
“简姑娘。”叶清枫站在门前唤道,一袭茶白色锦袍,一张俊美的脸,一身出尘的气质,引得门前走过的年轻妇人、未出阁的姑娘纷纷侧目。
简娘很想忽视这个自带光环的人,奈何躲不过,只得回道:“好巧,叶公子。”
叶清枫:“不是巧,在下是专门在此等简姑娘的。”
简娘故意忽略他的话,问:“怎么不见少掌柜?”
叶清枫道:“齐桓与掌柜一道出门去了商会,我不便相随,于是留下来帮忙看一下店。”说着又从袖口拿出一张纸,“这是掌柜托我转交给姑娘的。”
简娘接过药材清单,说:“这些小事怎好劳烦公子,让六子给我也可以的。”
“小事而已,不麻烦,而且,我也希望有个理由可以与姑娘搭话。”叶清枫坦荡地说。
简娘:“公子说笑了。”依旧不接他的话茬。
叶清枫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在下有些事需要姑娘帮忙解惑,特在不远处的仙客来酒楼备下薄席,还望姑娘赏面。”
该来的躲不掉,简娘无奈点头:“我知道了,等我把药材交付就过去。”
叶清枫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去相候了。”
一刻钟后,简娘牵着大灰去了去了仙客来,门前的小二应是早得了吩咐,看见自己就堆着笑上前:“牵着驴,鹅黄色素衫,年轻姑娘,简姑娘对吧?”
简娘点了点头,小二笑容更灿烂:“小的帮您把驴牵后院去喂,您放心,保证是上好的青饲料,您直接上二楼雅间就行,楼梯左手边第二间。”
简娘把牵绳给了他,迈步走进酒楼。
这仙客来是东安县最大最贵的酒楼,一楼大堂很宽阔,桌子与桌子之间特意用了屏风隔开,此时还没到正午饭点,所以食客并不多,只两三桌。二楼是雅间,左手边第二间门口候着一个小二。
简娘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可从没机会来吃一回,她怕自己辛苦一个月,一顿饭就吃没了,现在有人请客,不管目的如何,美食不能辜负。
抬步上了二楼,走到门口,小二敲了敲门后推开,弯腰伸手,简娘便走了进去,看见叶清枫正坐在桌前给他对面的杯子倒茶。
小二:“两位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上菜。”说完轻合上门离开。
叶清枫放下茶壶:“简姑娘请坐。”
简娘走过去坐下,两人都没急着说话,忙活一上午,简娘也有点渴了,端起茶杯闻了闻,挺香的,喝了一口,嗯,不香了,还有点涩。
简娘想,自己果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看对面叶清枫姿态优雅地品茶,果然,自己与对方是两个世界的人。
叶清枫注意到简娘喝茶后的反应,问:“简姑娘不喜欢这茶?”
简娘:“不是,只是喝不惯。”
说话间又有敲门声传来,接着门被打开,两个小二各托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来,把菜一一摆上桌面,一边摆一边报菜名:“八宝鸭、樱桃肉、拔丝山药、素三鲜、小鱼酥、油焖笋、桂花糖蒸栗粉糕、莲叶羹,客官,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有事您唤我。”说完就利落地退了出去。
简娘看着已经被摆满的桌面咂舌,这就是富贵人家的“薄席”吗?就俩人,吃不完可以打包吗?
等小二退出去,叶清枫说:“不知道姑娘偏好,便多点了几道他家的招牌菜,尝尝看。”
简娘没有客气,尝尝这个,好吃,尝尝那个,也好吃,差点儿维持不住吃相。之前要么自己做饭,要么在街边小摊上吃点,虽然味道也不错,但跟大酒楼这色香味俱全的菜一比,还是差了不少啊!
叶清枫也偶尔夹一筷子陪她吃,不时评价几句,简娘也会点头或者附和几个单音节,整个雅间内倒是没有出现尴尬的场景。
吃得差不多了,叶清枫端起茶杯清了清口,说:“看来饭菜还是挺合姑娘口味的。”
简娘放下也筷子:“我不挑,好吃就行。”
叶清枫:“那在下也该切入正题了。”
简娘也正色看他。
叶清枫正色道:“其实每次碰见姑娘时,都觉得姑娘的长相让我有一点熟悉之感,后来在药铺听齐桓介绍,知你姓‘简’,又觉更加巧合,恍惚发觉为什么会熟悉了。”
简娘:“为什么?”
叶清枫:“姑娘的长相与一个跟我十分亲近之人有几分相似。”
简娘配合着问:“谁?”
叶清枫:“我娘。”
语气平淡不惊,却令简娘惊了。
简娘从上次见叶清枫,对方特意确认了自己姓氏后,便隐约察觉对方似乎想从自己身上探究什么,只是摸不准。
她可不认为对方是看上了自己,简娘从没认为自己可以像前世的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在异世人见人爱,甚至翻覆风云。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一张脸确实比普通的农家姑娘漂亮点儿,别无耀眼之处,而叶清枫这样的大家公子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绝不可能见了一两次便对自己有什么旖旎心思,能引起他对注意的,只有可能是自己的身世,这是她身上唯一不算普通的地方。
所以今天受邀吃饭,也猜到他要探询自己身世,依着自己看小说的经验,这种事捂不住,那就不捂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叶清枫说自己像他娘,啥意思啊?看他要比自己大个五六岁的样子,难道我娘跟我爹私奔前就嫁人,还有了个这么大的娃?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这不可能吧!简娘脑子都要打结了。
叶清枫:……她怎么这么吃惊?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简娘稍微镇定一下:“叶公子是开玩笑的吧?”
叶清枫:“并非玩笑,我外祖家姓‘曲’,我母亲乃是京城曲家的三小姐,她还有一个妹妹,不过大约二十年前,我这个小姨就离家出走,此后再未归家。”
说到这,叶清枫话音一转,紧盯着简娘问:“恕在下冒昧一问,令堂芳名。”
简娘松了口气:吁,不是同母异父的哥哥,是表哥啊!
简娘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曲婉婉。”
“果然!”叶清枫听到答案,也松了口气,居然真的被自己找到人了。想到母亲经常惦念小妹,外祖一家更是多年来派人四处打探,这下至少能解开他们的心结了。
叶清枫:“我听齐桓说,小姨和……”顿了一下,“你爹都已经过世多年了,”语气里很是遗憾,“你那时还小,我还以为他们会瞒着你。”
“你猜的没错,这些事是爷爷告诉我的。”简娘喝了口茶,啧,还是难喝。
叶清枫“简姑……既已相认,还是叫表妹吧!”
简娘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他这个表格。
叶清枫:“我来这清安县,只为游山玩水散散心,顺道探望齐桓(齐桓:咱俩的友情就这么不值钱呗),没想到人生就这样巧,多年苦寻,踏破铁鞋,就这样被我遇到了,我一会儿就写信送回京城,告知母亲和外祖家。”
简娘:“找到我,他们会怎么做?把我带回京城吗?”
叶清枫:“或许,你不想去?”
简娘摇摇头:“不想。母亲已经不在,我在京城或许只有血缘上的亲人,而无家人,我这些年在清水湾生活得很好,以后也只想在清水湾过平静的生活,京城那样的地界儿,不适合我。”
叶清枫面有歉意:“抱歉,表妹,但既然找到了你,我……”
简娘摇了摇头:“没事,这不怪你,你只是在做你应该做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表哥。”
听到简娘的称呼,叶清枫轻松了一些。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叶清枫唤来小二结账,用简娘将近一个月药材的银子付了钱,哪怕不是自己掏钱也有肉疼之感,更何况桌上的菜根本没动多少,于是在小二准备弓腰送客时,简娘道:“小二,帮我把剩下的菜打包。”
叶清枫:……表妹果然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小二愣了一下,但能成为县里最大酒楼里伺候雅间贵客的小二,反应是不差的,立马就说:“好的,小姐公子楼下稍等,很快就好。”
叶清枫与简娘慢悠悠下了楼,在柜台前站了一会儿,小二就拎着几个用荷叶和麻绳捆扎结实的菜下来,恭敬地交给简娘。
简娘拿了菜,边往外走边调侃叶清枫:“表哥不要,可就便宜表妹了。”
叶清枫:“表妹喜欢就好。”
酒楼门口,小二已经牵着驴等着了,大灰应该也饱餐了一顿美食,此时在小二面前很乖顺。把菜包放进背篓,接过牵绳,简娘道别:“我回了,表哥留步。”
叶清枫:“听齐桓说,清水湾路途不近,表妹路上小心。”
简娘一笑:“走了千八百回了。”
说完牵着大灰转身离去,没注意到旁边卖簪花的小摊子前,一女子突然转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