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文学团结公社派出所，审讯室内。
这是一间小平房，墙上刷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个时候，没有文明执法的说法，只要到这里，就少不了一顿苦头。
吴干部手里拿着棍子，恶狠狠地说：“小子，上次就知道你不老实，祸害人家姑娘。这次你人赃并获，还不老实交待？”
鼻青脸肿的夏羽说道：“说了一百遍，我没有偷卖村里的粮食，我是卖魔芋豆腐给招待所餐厅，你们找张主任核实，不就行了？”
吴干部一声冷笑，拿着棍子在手心打了两下，发出“啪、啪”的声响，威胁的意味十足。
“张主任是什么人？人家是县委办公室主任，会理这种小事？你是明知道他级别高，我们不敢打电话，故意来压我们是不？”
“你们这样屈打成招、刑讯逼供，就不怕受纪律处分吗？”夏羽吃力地抬起头，右眼皮肿得老高，这里挨了吴干部一拳，有一个黑色的印迹。
“怕，当然怕。”吴干部不屑地说道：“我们怕人民群众举报，而不是你这种害群之马、犯罪分子，证据确凿还嘴硬，打死也没人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认了。”夏羽知道说不通，干脆承认下来。
“哈哈哈。”吴干部收起棍子，拍拍他的脸：“小子，我还以为你是条汉子，起码能扛三轮，没想到第一轮就招了啊。”
他脸色一沉，对旁边的记录员吩咐：“小陈，把他说的，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根据望牛村书记王正根、村民陈桂芝同志的检举揭发，犯罪嫌疑人夏羽，1980年3月15日，偷盗仓库粮食100斤，有没有这回事。”
“有！”
“很好，记录下来！”
“1980年3月20日，偷盗仓库粮食150斤，有没有这回事？”
“有！”
“1980年3月22日，也就是昨天，偷盗仓库粮食300斤，今天卖了60元，人赃并获，有没有这回事？”
“有！”
“以上犯罪行为，证据充分，犯罪人供认不讳，现对你作出批捕处理，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
“好，那你小子好好反思，深挖犯罪思想根源，等着被送到劳改农场吧！”
吴干部得意洋洋从记录员小陈手中拿过笔录，哐当一声锁上铁门，去接待室邀功。
接待室内。
团结公社书记甘海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看着吴干部递来的材料，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不是因为事情太大，而是因为太小。
“老吴，你也是老所长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公安局长亲自过问，只是这些小问题，是不是有什么遗漏？”
吴干警也是一惊：“莫非这人是重案通缉犯？难怪这么快交待问题，要不要重审？”
甘海泉弹了弹烟灰，正要答应，门外有办事员匆匆跑了过来：“甘书记，公安局钟局长又打电话过来，我说您在派出所，他让您马上回他电话。”
甘海泉有点懵，怎么这么着急，莫非这小子真犯了大案？
他对吴干警严肃地交待：“加派人手，严加看管，一定不能让他给跑了。”
吴干警拍着胸脯说：“领导放心，在我们团结公社派出所，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甘海泉点点头，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话务室，对接线员说道：“给我接通县公安局，钟局。”
“嘎吱、嘎吱、嘎吱。”
黑色的老式手摇电话机，摇柄飞快转动，在转接两次后，电话终于接通。
“甘书记，人找到了吗？”电话里，钟曙光爽朗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现在在派出所。”甘海泉陪着笑回答。
对方公安局局长的身份，足够他喝一壶了，平常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何况背后还有钟老爷子？
“在派出所，为什么在派出所？”钟曙光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着威严。
“不是您要查他吗？这小子祸害女知青、倒卖生产队粮食，罪大恶极。”
甘海泉声音小了下来，有些心虚，他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胡说八道。”电话里响起拍台面的声音，震得话筒嗡嗡作响，一个声音暴跳如雷：“他救了我儿子，老爷子想通过你们团结公社送面锦旗，还有200元作为感谢。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家的恩人？”
“恩、恩人？”甘海泉被吓得脸色煞白，后背一下就被汗湿了，额头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还有假？老爷子亲自说的。给我好好招待他，要是掉了一根寒毛，老子唯你是问。”
“这、这个，他已经被打了，现在还在审讯室？”甘海泉嗫嚅地说。
“什么？”对面明显是火冒三丈：“赶紧放出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先崩了你，再查你祖宗十八代。”
没人会怀疑他敢不敢这样做，因为有钟老爷子在。
“是、是、是！”甘海泉哆哆嗦嗦找不到手帕，只好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
“你给老子招呼好他，我马上带人过来！”
“喀嚓”一声，电话挂断，甘海泉双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他双手无力地撑在电话桌前，全身战栗，扯着喉咙嚎叫：“快、快把人放出来，不，我亲自去。”
甘海泉觉得双腿有千斤重，怎么都不听使唤，但他还是一瘸一拐地跑到审讯室，他爸妈死的时候，他都没那么着急。
审讯室前，吴干警正对着两名下属吹牛：“看到了吧？这就叫经验，罪犯都是狡猾的，只有攻破他的心理防线，才能一五一十地交待，你们还嫩着呐。咦，甘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
“啪——”
甘海泉颤抖着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吴干警懵了，捂着脸，不可置信：“甘书记，你怎么打人呐？这事，你要是不说出一个一二三来，我告到纪委，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你、你、你！”
甘海泉恶狠狠地指着他，嘴辰不停地抖动：“你是非不分、屈打成招，能不蹲大牢，就算祖坟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