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沈晏不明所以,动动耳朵,像只一脸懵bi的弓背小仓鼠。
“爹太高兴了……”
“真?”
“真。”
等平复完,沈知梧默默扒了儿子外衣,慌乱将人塞进被子。
沈晏从床头疑惑冒出头来,可蜡烛燃尽,一室黑暗。
“阿晏?”沈知梧紧张地摸索。
“在。”沈晏从被子里爬过去。
沈知梧坐在床边,摩挲着儿子软乎乎的头发。
半晌,于昏暗中轻声开口:
“沈氏一族原先祭田十亩,而你爷奶当初留下二十亩田,我便送予族里五亩,合之十五亩,正好占去剩下一半免税额。”
“也是还恩?”
“是……”
“爹是想说什么?”沈晏蹭蹭脑袋上的手。
“阿晏,你还小,爹从前欠的人情债,都与你无关,所以…所以你不必如此辛劳,人情爹会还的!”
???
辛劳个啥,误会大发了好么!!!
他爹这是以为,他这大半个月,是特意去抓野猪,贱卖给村里,替父还人情? !
我竟如此孝? !
怕直接说出真相,沈知梧尴尬,沈晏只得厚脸皮认下,同时略微纠偏:
“也不是全为此,村里爷奶叔婶对我不错,而且,野猪还毁咱家稻子!”
有些话不便说全。
贪欲无限,灵长之本性也。
可沈知梧一家急需银钱时,沈家村人买田未曾压价,后来更是凑出一百两相送。
从前之事全凭沈知梧一人言,沈晏信,但到底没亲眼见证。
所以他最初将野猪摆到人前,打算按灵真大陆规矩分赃,没料想沈家村人完全没表现出觊觎之意。
或真,或假。
可无论出于什么动机,背后缘由如何,论迹不论心,他只看结果就够了。
人心经不起试探,一味无偿付出很可能助长贪念,诱使良善之人走偏。
沈晏不想打破眼前美好,这才更改主意收钱低价卖。
脸枕在大手上,在被子里翘起腿,沈晏豪气放言:“爹,我不觉得辛苦,反而乐在其中!”
却听沈知梧道:“圣人有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阿晏……”
!!!
“哈~~欠~”
沈晏一头钻进床里侧的小被子里:“好困呀~呼——”
沈知梧无奈摇头,便也躺下笑着入眠。
……
一夜无梦,神清气爽上西山。
径直冲入深山,神识反复搜寻,却无野猪踪迹。
嗯哼,没有猪爹?还是不在?
这回终于畅通无阻。
越往深处钻去,越是幽静昏暗,古木参天而立,枝干如脉络盘旋纠缠,密叶遮天蔽日。
“吱呱——!”
有鸟惊叫飞远,在神识范围之外。
沈晏却无暇去看稀奇。
耗子掉进米缸啥样,这会儿他就啥样。
因这深山密林中,灵气竟出人意料地十分浓郁,胜过村中何止百倍!
这个时候当然要抓紧修炼,谁还去看鸟!
盘坐于巨石之上,运转心法,周遭灵气立时疯狂向他涌去。
玄府舒展,神魂颤栗。
再也不需要憋足力使劲吸啦!
爽!
灵气自玄府涌入身体,顺着全身灵脉游走,运行一周后汇聚丹田,形成一股小小气旋。
沈晏并未停下,周而复始,不断循环往复。
“簌簌……”
风吹叶片。
灵气流动,竟引得密林刮起微风。
一时坐定忘我,置身这静寂山林,飘飘然如在世外。
不知不觉间,修为已至炼气二层,不得再进。
炼气二层不过初初入门,放在灵真大陆或许不值一提。
但对于此界中人而言,仅引气入体运行周天这一门槛,就已是触之不及的深渊,不可逾越的天堑。
若要修炼,先谈根基——魔靠魔骨,妖赖妖核,人有灵脉。
而此界天地灵气匮乏,人之先天灵脉不生。
没有灵脉,肉身如何蕴灵?
是以灵气入体终会消散,无法运行周天。
附近灵气几乎耗尽,沈晏只好停下,却见身上析出浅浅一层污垢。
酸酸的,气味如同坏掉的酒糟。
急不可耐,沈晏立刻运转灵力屏蔽嗅觉,这回任他如何凑近去嗅,再闻不到那股酸味。
“哈哈哈哈!…..”
从空中俯瞰,小团子双手抱脚,仰躺于巨石中央,大笑不止。
噫嘻吁,茅厕臭气荼毒又何如,吾再不受之!
此极乐之乐也。
不止如此。
此前他神魂虽已修复一些,可修复多少不等于实力就能恢复多少,而肉身无丝毫修为便是限制。
如今修为提升,神魂封禁因此大大松动。
沈晏将神识铺开到极致,估算了一下,大约能覆盖方圆三百米。
远处一棵大树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左爪立于树枝,右眼闭合,压根不知它的睡姿正被人赏玩窥视。
甚好!
有了灵力后,沈晏神识中的威压便能自如收放,更加隐蔽方便。
…
惦记着做午饭,没再逗留。
到家后,任由大米在锅中尽情翻滚。
沈晏在井边打水,准备搓洗沐浴完换下的脏衣。
院中拉的晾衣绳上,他昨晚才换的干净外衣,在暖阳下、微风中,孤零零地摆荡。
等到晚间,沈知梧睡深,呼吸变得平缓均匀后,沈晏的手从小被子里悄悄探出来。
小心地搭上沈知梧的腕脉,尝试渡送灵力。
纯正灵力入体不过须臾便大量逸散,仅余毫末融入血肉。
有用,但作用微乎其微。
沈知梧内里虚弱,伤了元气、坏了根基,平日似乎不显,实则一场小伤风都能送走他。
这些年沈晏不敢让其太费力劳神,也是为此。
因而即便渡灵损耗多,他也不心疼,有用总比无用强。
以防是位置不对,沈晏试完腕脉,又试涌泉穴。
沈晏自然不知什么穴位名,但穴位所在,多在经络之气聚集处,神识一览无余。
天枢、巨阙、膻中、风池、百会……
折腾来捣鼓去,人体要穴,索性试了个遍。
可惜效果大差不差。
翌日一早,沈知梧一身轻地往学堂去,还以为是今日状态不错,未作他想。
只沈晏起床后,蹲在茅房里。
“啊——!”
发出惨叫。
何其哀哉,丹田空空如也!
一如既往的烘烘臭气,对他发起围攻,无情嘲讽。
某人只好气鼓鼓、灰溜溜地再次深入山林。
自此,沈晏正式踏上修炼之路,沈家村一时安静许多。
等金秋时节一到,天地一片好颜色。
秋风吹过,遍地泛起金黄稻浪,悄然唤醒沉寂的村庄。
年景好,县里处处丰收,喜悦使忙碌的农人忽略辛劳。
谁也不曾知晓,此时的九河县,一群外乡人已潜伏多日!
岂不闻——最是那暗潮汹涌处,不见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