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熊一双细长的眼睛似闭非闭,把老太监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老家伙!这是怕管家向自己透露什么,车夫是他的眼线!
内心得意,继续道:“观君神色,似有难言之隐,实则是遭逢了连环之诈,非但一二宵小之辈,更甚者,彼等竟勾结租界军警之威,辅以社会名流之虚名,织就一张复杂难解之网,令老先生身处其中,颇为难堪!对否?”
宫福颤声道:“对!对!对!您继续!”
“然则,相由心生,境随心转。老先生若能秉持正气,心若明镜,则邪魔外道自难近身。且记,风雨之后方见彩虹,此番波折,或正是磨砺心性,蓄势待发之良机。望老先生能洞察时局,待破局那日,必重归坦途……”
“如何破局?”宫福急问。
陈卫熊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美妇,眼珠一转:“能否让家人都出来,让我看看是否有助您破局之人?”
“好!好好好!”宫福连忙吩咐那管家,“老李,快去把人都叫来!”
很快,从楼上下来三个明显不耐烦的年轻女人,下楼后都堆起了笑脸,莺莺燕燕围在了软榻前。
先前那个美妇被挤得缩在了后面,神情有些惶恐,明显受到排挤。
又出来两个女佣和三个后厨,一排站好。
“还有吗?”陈卫熊问。
李管家说:“没了,都在这儿了!”
陈卫熊从怀里拿出一个硬笔筒,说:“老哥,师门规矩,我要焚一炷香,静下心才好。”
“没问题!”宫福坐得笔直,在得到了车夫的确认,管家并没有透露什么以后,觉得这老道说得太准了,真乃神人也!
一炷香点燃,香气隐约似沉香般醇厚,很好闻。
“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喽!”陈卫熊老神在在地朝那些下人摆了摆手,“来来来,走近一些……”
扫过一遍,又细细观察老太监身边的四个女人,不禁暗暗摇头,话说这老家伙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没那个能力还糟蹋这么多姑娘干吗?
他扬起手,指向了后面那个美妇:“敢问这位是几夫人?”
宫福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巧凤?他是老朽的四夫人。”
“此乃老先生的贵人,可托家业!”
陈卫熊不过是随便一说,目的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另外,他也是觉得这女人最顺自己的眼。
另外三个女人闻言都是一愣,很快眼神就由愤怒转向了迷茫。
宫福身子骨最弱,第一个晕倒,烂泥般跌在了软榻上。
紧接着。
扑通!扑通!
距离那炷香最近的几个下人,包括车夫和李管家,都一个个跌倒在地。
再看那美妇和三个娇妾,也都昏睡在了榻上。
陈卫熊熄了香装好,又揉了揉鼻子,两小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掉了出来,再装好。
收拾利索后不再矜持,起身就去墙边摘那些字画,动作麻利地一个个卷好,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长条布袋,把五张画装了进去。
他没动那些古董,一是易碎,二是做人要留一线,让苦主有条活路,这是麻门的规矩。
转身要走,又想起老太监身边那个叫巧凤的美妇,不由食指大动。
麻门没有不让淫人妇的规矩,只是他从不乘人之危而已,可那巧凤实在太对心思,琢磨着就摸两下……
于是来到了榻前。
放下袋子,他先是摸上了那双骨感白皙的天足。
这个年纪不裹脚的女孩儿不多。
有两种情况,一是大家大户的娇惯女儿;二是家穷孩子多,孩子们要帮家里干农活,裹脚后就干不了了。
说好了就摸两下,不知不觉就褪去了巧凤的小衫。
紧接着,陈卫熊就被她胸前的青紫伤痕震惊了,这明显是被虐待出来的。
瞥了一眼那老太监,可以想象他连拧带咬时的可怖模样。
陈卫熊叹了口气,默默把丝绸小衣帮她穿好,看着她熟睡中羊脂美玉般的脸颊,内心纠结起来。
自己这个身份,就算救她跳出这个火炕又能怎么样呢?
谁知道巧凤的家里和这老太监有过什么交易,人真失踪的话,家里很可能是个麻烦!
杀了老太监?
他看了看另外几个女人,又想起先前她缩在后面小白兔一样的娇弱……
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巧凤很可能什么家产都拿不到!
思来想去。
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那句:此乃老先生的贵人,可托家业……
家业?
陈卫熊呵呵笑了起来,老太监还能活多少年呢?
很快,他又把那些字画挂了回去,来到二楼书房,拿起一支挺健尖锐的鼠须笔,写下了十个字:
东北行路遥,千里破局兆!
半个月后,宫福开始搬家了,陈卫熊一路隐藏踪迹,辗转跟到了哈尔滨。
到了哈尔滨一个多月以后,他才见到单独出门的巧凤,也就是三姐,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三姐又惊又怒,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们不离开,老太监早晚会被人沉了海河,他从宫里倒腾出来的这份家业以及你们,都将被人瓜分。
一句‘我喜欢你’,让三姐乱了方寸。
陈卫熊巧舌如簧,让她相信了自己,并且一步步教她如何取得老太监的信任。
她欣赏这个男人的心机和隐忍,更感激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他的教导,没有算命时的那句话以及留下的那十个字,老太监就不会信任她。
当然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宫福疑心极重,虽说醒来后家里没丢什么东西,还是感觉这事儿太蹊跷!
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什么,最后把矛头对准了管家和三姐,说是他俩串通了那个算命老道,好一番盘查拷问,管家惨死。
宫福见死了人都没问出什么来,这才算了。
就这样,在陈卫熊的帮助下,三姐先是摆平了老太监,又开始和那三个女人斗智斗勇。
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得偿所愿!
原本她不想兑这家青楼,可犟不过那心理变态的老家伙,只好罢了!
她也不想出头,简单收拾收拾,交给原来的老鸨子就行了,陈卫熊不同意,说要么不做,要么就做桃花巷最高端的窑子!
他把香春楼改成了百花楼,并且手书了牌匾,又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人老珠黄的给些安家费打发走,花大价钱买来一些刚刚出道姿色中上的清倌儿,培训后才开门营业。
两个人朝夕相处,很快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如胶似漆。
顾忌到老太监还活蹦乱跳,三姐只能委屈他做个大茶壶,偷偷摸摸。
她曾经试探过,说要不咱们就学潘金莲和西门庆,把那老家伙药死得了,包括另外三房女人,这份家业就是咱们的了!
陈卫熊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因为在天津时,他就已经打探清楚了。
当年三姐父亲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大笔钱,变卖所有家产才还了个零头儿,两个哥哥又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从小被惯坏了。
那些钱,都是宫福给还上的。
她还没进门,母亲又病倒了,从医院忙活到入葬,前前后后两个多月,又都是这老太监出的银子。
三姐对这老太监的情感十分复杂,恨之入骨,又感激涕零。
这个女人看着越来越泼辣凶狠,可内心柔软,根本干不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陈卫熊说:“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而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熊爷我要是那样的人,你三姐也不会和我在一起了……”
三姐这才明白,这个男人志不在此,从那以后再也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