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之喝下那杯酒不过须臾,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掩住腹部,面色大变:“陛下,你……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竟是直接咳出了血块。肠穿肚烂的痛楚让他跌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一双狭长的凤眼死死地盯着面露喜色的皇帝。
皇帝大笑起来:
“皇叔,我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论是楚定山,还是……你。”
“朕本来不想那么快杀你的,可谁让你非要给楚家求情呢?”
说完,他长声大笑着走出议事殿,全然不顾已然中毒,无力回天的裴珩之,甚至还随口吩咐:
“来啊,把我的美人儿们找来,今夜朕实在痛快!哈哈哈哈哈哈!”
“等我快活完,就把皇叔拖下去喂朕的御犬哈哈哈哈!”
这皇帝,还真是狗啊。
楚瑜本来还在盘算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不为了给皇帝添堵去帮一把,好让裴珩之日后对南梁的痛殴更给力点。
听到这里,她有点蚌埠住了。
原来裴珩之是因为给她家求情,才会在今夜被毒杀的……不然至少能苟几年呢。
楚瑜是最恩仇必报的人,她当即就决定了。
救,当然要救!
给她家落井下石的她要搬空,这唯一一个给她家求情的,她自然要救一把!
议事厅内暂且无人,裴珩之已然咳出黑血,胸膛的起伏越发微弱,瞧着已经陷入了昏迷。
楚瑜知道,按照原剧情,裴珩之会被下属救走,虽然活下来了,但就是中毒时间太长,导致了双腿无法行走、半边脸毁容。
这种身体上的残缺,让他在剧情里给南梁添堵添得有点费劲。
这可不行。
而且……这张脸毁了有点可惜。
楚瑜想了想,现出身形,从空间里倒了一杯灵泉水给他灌了下去。
都毒发了,灵泉水应该能救命祛毒吧。
灵泉水一灌下去,裴珩之面上的中毒的黑气就淡去了不少,因痛苦而紧锁的眉头也有些许舒展。
楚瑜给他又灌了一杯,给他挪到了墙角靠着,别碍着她的事。
她不爱给人当保姆,喂了两杯灵泉水,应该能驱除体内的毒素,剩下的就和她没多少关系,全看他的下属了。
趁着人还没醒,她先搬为敬。
龙椅、朝桌、桌上的大臣奏折、墙上的镶的金银和宝石,地上的汉白玉砖……收走!
这个立柱好像是金丝楠木的,这可是好木头,难得见到这么粗的。
就是万一搬走了,现在的大殿倒了怎么办?
楚瑜想了想,给每个立柱都掏空了半边,还给最靠近原本龙椅位置的立柱整个搬走。
几乎一瞬间,整个议事大殿内空空如也。
直接变成了危房。
赫赫!希望狗皇帝再来的时候,这里能塌个大的。
不过这种事情,有困难找系统啊。
【系统,给我算一下,现在的结构,什么时候塌?】
【如果我想让它明天塌,要怎么办?】
片刻之后,系统的声音传来。
【宿主宿主,根据我的周密计算,你把上面那根柱子砍一个豁口,别砍太深!然后议事厅会在接近明天中午的时候垮。】
【我会提前告诉宿主哒!】
这系统,似乎在计算这些事情上,还有点用。
楚瑜照办。
只可惜现在没有什么定时炸弹。
不然她高低得让小皇帝知道,什么才叫真理。
她回过身,再次查看了一眼裴珩之的状态,见到他脸上的黑气基本消失,呼吸已经趋近平稳,看样子是留不下什么后遗症,这才放心地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当中。
……
在楚瑜离去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个黑衣人闯入了议事殿内。
踏进议事殿里,黑衣人显然愣住了,甚至还有个竟是退出去,瞧了一眼外墙。
不是?!
外头瞧着好好的,怎么里面直接变得光秃秃的呢?!
“别看了!!先找到殿下要紧!”
领头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敬畏,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再不找到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几个黑衣人眼里都闪过些许悲戚来。
皇帝毒杀裴珩之几乎属于临时起意,几乎没有什么预兆。直到裴珩之中毒之后,皇帝大笑离开,那些个伺候的太监噤若寒蝉,事情才外泄了出去。
但是,等到他们接到消息,已经太迟了!
地上的黑色毒血,让他们的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
裴珩之倘若身死,那他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和蛰伏,就彻底落得了一场空!
这怎么能让他们不急?
不过很快,他们就在这宛如危房的宫殿里,发现了裴珩之的身影。
“快看,小殿下在那里!”
“难不成……他是被人挪过去的?”
想到最坏的可能,几个黑衣人腿都有些发软。
领头的黑衣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裴珩之身边,伸出颤抖的手就去试他的鼻息。
咦?怎么呼吸均匀平稳?
黑衣人一愣,觉得自己只怕是太过盼望裴珩之平安,产生的幻觉。
怎么可能有人中了断肠之毒,还能平安无事呢?
他伸出手,颤抖地再去尝试裴珩之的脉搏。
脉搏平稳,虽然还有些虚弱的样子,但是和正常人无异,甚至感觉很快就会醒来……
领头的黑衣人直接懵了。
起猛了?
是他的消息出了错,还是他医术出了问题?
断肠之毒无药可解,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强行将毒素压制,但是会有极大的负面效果,甚至有可能导致肢体的残疾……
黑衣人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强行留下裴珩之的性命……
但……怎么把起脉,感觉殿下比他身体还健康啊?
这直接给他干得不自信了,只能严肃道:
“你们几个过来试试……”
“唔……”
几个人围过来,还没伸手,裴珩之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痛苦、绝望、惊怒交加……
方才毒发时那宛如陷入深渊的感觉还留存在他的记忆当中,他捂着嘴唇轻咳了两声,却意识到了此刻身体的轻松。
唯有那种被自己认为的血脉至亲所毒杀的悲愤,还萦绕在他心中。
想他裴珩之一心为南梁着想,今夜为楚定山面君,也不过是忧心边境安危,谁曾想竟然被自己的侄儿下了毒手!
想到那种撕心裂肺,仿佛内脏被绞碎一样的痛楚,裴珩之情不自禁地按了按自己的小腹。
按说,这种断肠之毒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消失不见?
难道……刚才意识模糊之际,发生的那一切不是梦?
想到“梦中”那个一袭嫁衣的身影,还有她伸手试他鼻息时,那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的面容,裴珩之有些恍惚了。
“殿下!南梁已经容不下您,现在您也该下定决心了吧!”
下属的殷切呼唤总算唤回了裴珩之。
裴珩之定了定心神,低声道:
“裴承德没能见到我的‘尸体’,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南梁虽大,已经没有我们容身之处。”
“只能一路往北,离开南梁往北狄去,伺机光复旧国。”
“这笔账,我定要和裴承德讨回。”
几个黑衣人几乎要老泪纵横,正欲说些什么之际,却听殿外、宫墙内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喧嚷声。
“有贼人!快抓住他!!只要抓住贼人,赏银万两!!”
“贼人伤了皇上!绝对不可轻饶啊!”
“先保护皇上安危再说!!”
“愣着干什么?快!快请太医!!”
一时间,原本在议事厅外的太监、侍卫,都齐刷刷地往后宫的方向涌去。
裴珩之目光一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趁乱逃走!”
他随着黑衣人们悄然外逃之际,心里不免想。
究竟是谁人如此了得,竟然能在宫墙之内伤了裴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