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文学供销社很快就到了。
只见村头一间土胚房，门头上写着“赵家屯供销部”几个大字，还有一个标语——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进了里面，军军就闹着下了地，踮着脚看柜台里面的东西。
赵玉成也是第一次真正看到供销社的样子。
只见柜台里面一排架子，上面摆着脸盆、毛巾、暖壶等日用品，还有酱油醋等各种各样的调味品，甚至还有农药、化肥、煤油灯等物件。
站在柜台里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营业员。
看到孟秀兰和赵玉成走进去，抬眼皮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自顾自摆弄着手里的一个玻璃瓶。
孟秀兰有些拘谨地说道：“同志，我们来卖皮子的。”
营业员这才抬眼多打量了一眼孟秀兰抱在手里的两张皮子，随口说道：“四十一张。”
孟秀兰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些便宜了点？”
营业员没个好声地回道：“就这些钱，想卖就留下，不想卖就带回去。”
赵玉成在一旁听得火气直冲脑门子，大步上前就要质问营业员是什么态度。
孟秀兰看到儿子脸色不好，赶紧伸手拽住了他。
她又讨好地对营业员说道：“同志，您看我这一张皮子，比一般的皮子鞣制的要好很多，而且没有什么才坏，是不是可以多加一点钱啊？”
营业员嗤笑一声，说道：“再好也只是一张皮子。”
孟秀兰当即说不出话来。
赵玉成想了想，用一副傻乎乎的语气说道：“娘，她态度不好！”
孟秀兰一听儿子当面指责人家，吓得赶紧拉着他的手，让他别说了。
然后对那个营业员赔笑道：“不好意思，同志，我儿子瞎说的。”
赵玉成却并不听从孟秀兰的示意，继续说道：“瞧你沟八的！！”
营业员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铁青！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拿手指着赵玉成骂道：“找削呢你！要卖就卖，不卖赶紧滚！”
孟秀兰见状，赶紧抱着皮子，推搡着儿子，拉着外孙逃出了供销社。
赵玉成却不依不饶，临出供销社的门口时，还回头做了个鬼脸，说道：“气死你！沟八滴！”
听到供销社里面传出刺耳的骂声，孟秀兰紧张得心脏都要骤停了！
走出去好远，孟秀兰才拍了拍胸口，有些埋怨地说道：“儿子，你咋当面说人家呢？”
赵玉成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她坏！”
孟秀兰惆怅道：“人家是脱产的，端的是铁饭碗，说话自然硬气。咱平头老百姓，下次可不能再那样跟人家说话。记住了不？这下咱们的皮子一张都卖不出去了，这可怎么办哪？哎—”
军军在一旁吵着非要吃麦芽糖。
赵玉成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坐着，哄道：“老舅明天给你买！”
军军摇头：“不要，不要！军军现在就想吃！”
赵玉成没办法，只得加大砝码，“明天老舅给你买两包，中不？”
军军不太相信他：“老舅骗人！”
“不骗你，拉勾！”
一大一小就在供销社门口拉勾起来。
孟秀兰被两个孩子给逗笑了。
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后的供销社，说道，“今天这皮子是卖不成了，咱赶紧家去吧！”
回到家之后，孟秀兰就琢磨该怎样能把皮子换成钱？
最方便门路就是卖给供销社，却被儿子给搅和了。
在物资匮乏时期，人们的生活必需品被票证制度严格控制。能够高价买卖票证的黑市在城市中愈演愈烈。
很多大城市里都有私下买卖票证的黑市交易。
一开始上面会严厉打击和取缔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然而，实际上，这种交易每天都有在进行。
而且，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票证开始慢慢削弱地位，黑市交易的范围开始变大。
孟秀兰从来没有去过，丈夫在世时，也从未去过“黑市”，如今自己一个人，她更不敢去。
赵玉成却早就在跟供销社营业员斗气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条路。
他当天晚上就跑去魏尚恩家，打听了一下“黑市”有关的信息。
魏尚恩说，“你爹娘一向老实巴交的，但凡跟机巧沾边的事都一概不钻营。不说别的，就你娘鞣制的皮子，拿去供销社那就是白送！”
赵玉成这才又了解到了赵父的一点儿信息，原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魏尚恩抬手，想拍一拍赵玉成的头，发现自己够不到，便把手落在了肩膀上，有些兴奋地说道，
“孩子，没想到你是个有出息的！爷明儿正好要去县里。爷，带你闯县城！”
赵玉成一听便知道魏尚恩在“黑市”交易方面有经验，于是赶忙点头应下。
在县里有一个“黑市”，只在晚上有交易，地点不固定，有时候在利民街一带，有时候在文山路上。
不过，魏尚恩又说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明天正好有个山货大集，可以先去那里转转，指不定也能卖到好价钱，这样就不用晚上折腾去“黑市”。
魏尚恩正好也攒了一些山货，爷俩就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县里。
赵玉成跟孟秀兰说要随着魏尚恩去县里转转。
孟秀兰不太放心，非要一起去。
但是，因为还有个军军要照顾，最终只得让儿子自己一个人背着皮子随着魏尚恩去县里。
另外，孟秀兰又掏出一个大布袋，里面装了一些她上山采的山货，说道，“儿子，若是能卖掉就卖掉，咱多换点钱好过年的。”
赵玉成看着布袋里炮制好的黄芪、木耳、榛蘑，还有一捆高丽参。
孟秀兰把山货一一给赵玉成说了两遍，直到赵玉成都完全记下来，她才稍稍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灰蒙蒙未亮透，他就蹑手蹑脚地起床，包好两张皮子出了门。
看着儿子揣了两个干饼子出了门，孟秀兰还是很担心。
她就怕自己傻儿子在城里被人给骗了。
但是有魏尚恩这样有经验和可靠的人带着，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赵玉成跟魏尚恩碰头之后，俩人就背着各自的山货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