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文学《清粥》第2章 近乡情怯
北清最近的天气总是灰蒙蒙的，有时一整天都在淅淅沥沥的下雨。
今天电视台下班早，时听出来后瞥了眼阴沉的天空，拦了辆车回了趟租的房子。
看到她回来，可乐从沙发缝里蹦过来，喵了一声又百无聊赖的躺了回去。
时听笑。
估计是看她空手回来，什么吃的也没带吧。
她撸了把猫毛，去厨房将早就做好的白粥盛到保温桶里，还添了几道家常菜。
家门又是砰的一声，主人来了又走，窝在沙发的白猫歪了歪脑袋，又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时听到医院时已经入夜了，这几天工作很忙，还有毕业的事情需要交接，她总是会错过饭点。
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因为病床上的那个男人一直还没醒。
她的饭菜便总会分给房间里其他受伤的消防员，当做他们的宵夜。
“时姑娘来啦。”一位照顾孙子的老人向她打招呼。
“嗯，奶奶好，我来送饭。”
“他们队长这伤最严重了，醒的晚也没有大碍的，姑娘你别担心啊。”老人见她眉眼有几分疲惫，眼底泛了青黑，忍不住出声安慰。
“嗯，我知道的，谢谢奶奶，我看你们还没吃晚饭，这一份给您和孙子吃吧。”时听说。
听着她温温柔柔的嗓音，老人眼角笑出了褶皱，她接过饭菜，不由多看了时听两眼。
这姑娘生的极为白净，五官精致又不失柔和，一双眼睛清澈剔透，像冬日里晶莹的湖水，看几秒便会不由自主的被吸进去。她起身给人掖被角时，碎发擦过脸颊垂落，她便将其挽于耳后，露出精致的侧脸和忽闪的睫毛。
老人的目光从她和纪沉生身上来回转了转，眯起眼笑了一下。
“纪沉生。”
时听唤了一声。
病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反应。
“今天还不醒吗？是不是做什么美梦了？”时听自言自语般勾起嘴角，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这几日，纪沉生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她便彻底放了心。不过，她每天下班还是会来这里，替他处理伤口，然后陪他安安静静的呆会再回家。
时听手速不停的写着下次播音的稿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打在玻璃上，病房里意外漫起一丝静谧。
这次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偷偷半睁了眸，似睡似醒，借着房间微弱的光，一动不动的看了她许久。
——
时听再次来医院时，纪沉生的床前围了许多人。
医生，护士，还有之前见到的几位消防员。
时听不由紧张起纪沉生的病情。
下一秒，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另一种不敢推门进去的怯意却冒了头。
“大夫，纪队刚刚真的醒了……”
“别担心，他只是身体过度虚弱，所以又睡过去了，一会儿就会清醒的。”
“谢谢大夫！”
时听在走廊上站了很久，静静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来了队员们的惊呼声。
“队长你终于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呜呜呜我就说，你怎么忍心抛下你的小心肝儿……”
“许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时汀透过门缝看向屋内，纪沉生皱着眉，黑眸一一略过房间里的众人，刚醒来的嗓音还哑的不行：“嗯，别吵。”
时听盼着他醒来，但当真的悄悄对上那双黑沉的眸子时，她却变的有些“近乡情怯”。她偷偷看了很久，看见他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仿佛不复过去的影子。
他和队员们说了好一会话，刚醒来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也有问必答。
“队长，最近有个叫时听的小姐姐来过这里，就是那个……”许临支支吾吾。
“时听？”
“对，她说碰巧遇到你了，我们就麻烦她照顾了你一下，她经常给我们队员带宵夜，这段时间多亏她了，下次她来我们要不要感谢她一下？”
“你傻啊，队长的朋友要你多管闲事？”有人戳了戳许临。
时听捏了下衣角，飞速看向纪沉生。他一双黑眸浮浮沉沉，辩不明情绪。许久后，他曲了一下手指，呼出一口浊气，哑声道：“不用，乐家那边的火情怎么样了？”
“已经被控制住了，人也都没什么大碍……”
时听勉强提了一下唇角，慢慢离开了医院。
她下意识没有去想过纪沉生对她的态度。
是依旧有些耿耿于怀，还是像个陌生人一样，完全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他根本不会记得自己。
但她沉寂许久的心脏，在看到那双黑沉眼睛的一瞬，却不受抑制的缓慢跳动起来。
——
“我想陪你闭上眼睛，用心聆听这个世界。感谢您收听【借你一只耳朵】栏目，我是时听，明天同一时间再见，晚安。”
窗外夜凉如水，时听摘下耳机，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电台。
她看了一眼时间，22：34。
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
这个时间地铁上只有几个人，时听找了个位置坐下，翻出手机来点进了微信。
回了几个工作有关的消息后，她还是没忍住点进了微信好友那一栏，然后向下翻。
目光定在那个叫【jcs1224】的微信号上。
时听指尖颤了下，抿抿唇点了进去。
明明纪沉生醒来后的这几天更需要人照顾，但时听一直都没有去医院。她有些生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便干脆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了许临他们的请求。
这个微信号是他很多年之前的了，她一直没有删，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用。
盯着早就空白的聊天框，时听脑子发懵，颤抖着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
【你还在吗？】
她咬咬唇删掉，打：
【好久不见。】
时听放空思绪，盯着地铁外疾速略过的景物，许久后重重闭了下眼睛。
从没想到能再次遇到他，但既然遇到了……
时听咬咬唇，刚准备按下发送键，聊天框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问号。
时听眸子微微张大。
真的还在用吗？
他为什么突然发消息过来？
没过几秒，对面又甩过来一张聊天截屏，时听点开，那是几分钟前她正在输入的图片。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磨蹭了几秒，正准备硬着头皮扯个谎，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在哪？】
汀洲：【在回家的地铁上】
那边停了几秒，突然拨过来一个语音电话，时听手抖着点了接受。
“喂。”那端传来熟悉而陌生的低沉嗓音，似乎还带了一点哑。
时听指尖颤了颤：“喂。”
沉默。
她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的措手不及，捏着衣角，脑子飞速旋转：“……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仿佛轻嗤了一声，随即转移话题：“这么晚才下班？”
“……嗯，快到家了。”
又是一阵沉默。
时听出了地铁口，听着纪沉生若有若无的呼吸，慢慢往家走。
她不知道他突然打电话的意图，只好问：“那个……你伤好点了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周末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啊？……为什么请我吃饭？”话题跳转太快，时听不由紧张起来。
“别误会，”那边顿了一下，“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其实不用麻烦的，我就帮你带了几天饭，但你也都没吃过，”时听有些窘迫，想起了他队友们说要感谢她的话。
她拿钥匙开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金属碰撞声。
那边没理：“这周末中午十二点，地址到时候发你，挂了。”
纪沉生并没有问她刚刚在输入什么，说完后便毫不迟疑的挂断了电话，仿佛多一秒都是煎熬。
时听叹了口气。
时隔多年的这通电话里，他的态度仿佛再正常不过。
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冷淡疏离，却从不欠人情。
他对外人的态度向来如此。
没有把她当陌生人，已经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