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刁民》第3章 小贼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冬狗就踏上了去往车站的路。
送他的人是巷子里熟食店的老板,坐的则是一辆二手的三蹦子。
可临行前,他的眼睛却不听使唤地打量起这个自己生活近二十的地方,看得出神。
看出冬狗的不舍,老板长叹了一口气,善意地拽了下他的衣角。
“走吧,越看越想。人都是这样,在的时候天天做梦都想着离开,真到走的时候却又舍不得走。”
冬狗点点头,翻身跳上车斗,伴随着车轮卷起的阵阵尘土,那条狭长的巷子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至此,也离开了这个令他熟悉的地方。
………
冬狗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火车也是头一次坐。半靠在座椅上,欣赏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他反倒觉着有一抹浅浅的悲凉。
火车上的人鱼龙混杂,像极了镇上的菜市场,可放眼整个车厢,都是与他类似装束的打工人。
这廉价的绿皮火车也好似为他们这种人量身打造一般,虽然不快但好在实惠,毕竟快车对于他们来说太奢侈。
坐在冬狗对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浑身穿得脏兮兮的工地服,头发被安全帽压得紧贴着头皮。
上车后,他就一直拿着那瓶牛栏山小口地喝着,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两三粒花生借个味儿,可从他那布满褶皱的手背上,似乎可以猜到他过得并不如意。
也许是觉着跟冬狗有眼缘,男人露出憨厚的笑容,操着一口说不出是哪里的方言搭话道:“小伙子,去黄海的吧。”
“对。”跟男人的热情相比,冬狗的回答要冷漠许多。
可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反倒友好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花生,道:“尝尝吧,自家种的。”
架不住他的热情,冬狗象征地拿起一粒,丢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而这,也换来了男人欣慰的笑容,随即像敞开话匣子般,与冬狗闲聊起来。
在得知冬狗是头一次进城,他显得尤为激动,更是喋喋不休地传授起自己在城里打拼多年的经验。
“这黄海不比乡下,城里人的鬼心眼比咱们乡下人多得多。如今这钱难赚屎难吃,若是碰上个好的老板累点倒也罢,毕竟还能按月发钱,要是碰上那黑心老板,最后可能忙活一年连张回家的车票的买不起…”
男人长篇大论地说着,冬狗则是歪着脑袋不停地点头。
有人聊天这时间也显得快了许多,不知不觉天色也变得昏暗起来,一路颠簸了七八个小时,火车也总算驶入了黄海的地界。
那瓶牛栏山在男人的掐算下刚刚好,豪爽地把瓶里的酒喝完,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开始收拾起自己的随身行李。
他行李多的吓人,大大小小的共有五六个麻袋,整理一番后,男人横七竖八地把它们背在身上、拎在手里,最后瞥了眼冬狗那干瘪的麻袋。
“小伙子,黄海的物价高,下次来记得能从家里带的就从家里带,不然有你花钱的地方。”
好心提醒一番,他便拎着那堆行李离开了。
男人走后,冬狗随意将麻袋扛在肩膀,遂站起身朝车门走去,不想没走几步,就与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离乡之苦本就让冬狗有些不悦,又稀里糊涂出来这么个冒失鬼,不免让其恼火。
可不等发脾气,那男子就赔起了笑脸,嘴上不住的道歉,只是谈笑间,他却眼疾手快地将个钱包塞进到了冬狗手中。
“兄弟,帮个忙,一会里面的咱俩分。”
这种偷摸的小伎俩冬狗早在老家见多了,但他始终对这种行为感到不齿。
但男子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嘀咕几句便一溜小跑朝前赶去,最后在尾厢被一名戴眼镜的西装男拦住了去路。
“偷了我的钱包还想跑,走,跟我去警局。”
男人理直气壮地威胁着,殊不知钱包早已被这小贼偷梁换柱。
挤出张委屈的笑脸,小贼随即摊开双手,无奈道:“大哥,你这真是血口喷人,不信你自己搜搜。”
“搜就搜。”
丢钱包的男人很是窝火,当即伸出手在这小贼身上摸索起来,可摸索半天却寻不得钱包的踪影,不由得令其紧皱眉头。
“说了不是我你还不信。”小贼装作被冤枉的样子,摆出一脸的伤心。
只是这过程被周围的旅客看在眼里,更是对西装男的行为唏嘘不已,指指点点者也不在少数。
冬狗远观着装腔作势的小贼,倒觉着这小子有种莫名的滑劲,心里不免一阵发笑。
只是难为了丢钱包的西装男,虽然不死心,但手里却着实没啥证据,于是提出再搜一遍的荒唐请求。
小贼着急脱身,自然不愿意在此多留,索性扮起哭腔,喊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打工的。我们是穷,但是我们腰杆子不弯,偷鸡摸狗的事我们做不来,别有屎盆子就往我们头上扣。”
他的一番话算是说进了所有人的心坎,指责声、辱骂声顿时乱作一团,更有几个民工,愤愤不平地给其撑腰,还顺手打歪了西装男的眼镜。
好在列车员及时赶到,西装男才在一通道歉后侥幸离开,而此事也不了了之。
平息了风波,火车也总算到站。
冬狗小心将钱包塞进麻袋,便随着汆涌的人群,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此时的黄海正下着毛毛雨,浓雾遮掩着天空,令他看不清天上的月亮。
只是与那一栋栋摩天大楼相比,他第一次觉着自己是多么渺小,就仿佛田野里的一束麦穗,即便凭空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
黄海市的车站建在海的对面,让冬狗站在广场上就能感受到徐徐海风,但这久违的陌生感让他不知该何去何从,便似无头苍蝇般在周围瞎转起来。
不想刚过马路,便迎头碰上了火车里的那个小贼。
“嘿,小子,那钱包呢?”
小贼叼着半截香烟,双手插兜地笑着,只是那副笑脸却谈不上正派。
“啥钱包?”
冬狗明知故问地装着糊涂,眼睛却由上而下地把这小贼打量了一番。
与自己类似的土气装束,看不出一点城里人的样子,只是那“前卫”的爆炸头倒凸显着些许的时髦,无非就是个子稍矮,目测刚到一米六的样子。
见冬狗装疯卖傻,小贼一改脸上的微笑,当即摆出一副不满的嘴脸,“嘿,你小子跟我装傻是吧,你说你是不是想独吞。”
冬狗压根就没想过独吞,他从麻袋里掏出那个黑皮钱包,在手上掂量一番,趾高气扬道:“这是赃物,一会我要去交给警察。”
看到钱包,小贼显得有些激动,顺势上前两步就要伸手去抢,却被身手灵敏的冬狗闪了过去,而他自己则扑了个空,险些摔个狗吃屎。
“快给我,别逼老子对你动粗。”没抢到钱包,小贼很是恼火,当即装腔作势地放起了狠话。
可冬狗压根就没把这小贼放在眼里,就刚才个动作,便暴露了他的全部本事。
而正巧自己无事可做,他索性图个乐子,捉弄起这毛头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