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仙》3.谢你的馒头
阿宁握紧了手,狠狠的瞧着悬眼里的那点光。
悬眼里的人似乎因为阿宁说“万一败了”,很不是不高兴,将悬眼呼啦一下又关上了。
落日城外一片死寂,只有大雪在风里打着转。
阿宁也看不清前面两人到底是怎么打的,只看到段元白不停跃起,对面的拂尘老者早就拿出了拂尘…
头顶的城楼上有了声音,有大声喊着“段小宗师,揍他…”,还有人叫好。
阿宁仔细的听着头顶上的声音,脸上也带着期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还是紧紧的盯着前方。
雪越下越大……
在城门这边看不真切的场地上,段元白单拳之上凝结了庞大的气势,如流云般迅速,风声呼啸,拳头上的气势浩浩荡荡的砸向拂尘老者。
老者将拂尘一卷,四周的大雪凝结成了一面雪盾,挡住了段元白砸来的拳势,雪盾爆裂开来,老者稍稍退后了一步,稳住了身形,又向前踏了两步。
“段小宗师,算了吧,你如何打?”老者微笑的劝道。
段元白也不恼,嘿嘿一笑,“刘元子,若我破了六境,这一拳你挡不住。”
老者点点头,笑道:“那是必然,若你是上五境的,我也不来了,咱们不打了吧,我收了好处,总要拿的不心虚呐,给多少钱办多少事。”
段元白玩笑道,“刘元子,你收了钱,可我后面是落日城一城的人呢,我段家给你好处,你退了可好?”
刘元子甩了甩拂尘,“那不成,坏了声誉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没得谈那就继续,要么你就把我打死在这,省得我回去也丢人。”段元白将稍稍有些凌乱的头发拢了拢,又开始积攒拳势。
刘元子轻轻抚了胡须,稍作思索,正色道:“既是如此,那便战吧,原是跟你们段家主也有几分交情,你非要战,你父亲也怪不上我。”
段元白大笑不止:“定然不会,我若死在这儿,是我自个的事,段家无人会寻你。”
刘元子见段元白如此执拗,也不再多说,将拂尘一抖,两人再次战在了一起。
悬眼又打开了,城门守卫瞧了半晌,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也瞧不见什么。
上下左右的找到阿宁的身影,见他还站着,喊了一声,“娃,冷呢,吃点东西。”说着,扔出来两个还散着热气的馒头。
阿宁弯腰将馒头塞进怀里,也没心思吃,身后悬眼又关上了,阿宁也没有回头。
雪太大了,除了皑皑白雪,前方什么都瞧不见。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灰黑色的人影夹杂着大雪从空中倒摔了过来,重重的砸在阿宁身前不足五步的地面上,阿宁一动都不敢动。
地上的人影咳嗽两声坐了起来,稍稍歇息了一下,提起手来费力的将一头散乱的头发往后梳拢,一边梳一边对着那边喝道:“刘元子,等我梳理一番再战。”
对面也没人作答,只有漫天飞雪。
阿宁忙跑了过去,跪在段元白身后,手忙脚乱的帮着段元白将头发一点点的束起来,低头的时候瞧见段元白的耳边,嘴角都是血。抖着声音问,“段小宗师,打的过吗?”
段元白嘿嘿一笑,“打不过,若是我再上一境就打的过了。”
阿宁也听不懂再上一境是什么意思,手指微微颤抖,将段元白的头发束好,从怀里掏出了还带有余温的馒头,硬是塞到了段元白的手里。
带着哭腔道:“段小宗师,你吃一些,吃一些就打的过了。”
段元白回头瞧了他一眼,也不嫌馒头在地上滚过,拿在手里大口大口的啃。
“你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想要的?”段元白吃的直打噎,抓了一把地上的白雪塞进嘴里,也不看身边跪在地上的半大孩子。
“阿宁,杨阿宁…”
阿宁的头抬高了一点,眼里有泪,将黝黑的小脸冲出了两道沟,“段小宗师,我要活,我答应了我爷爷,留着命活的。”
段元白扯了个笑,有点无奈的样子,“怎么活?你瞧,我打不过呢…”
阿宁眼泪流的更凶了。
差一两银子的恨,爷爷的死,在落日城下面将近月余的委屈,见着身边一个一个人再也起不来,冻在了地上…再也忍不住了。
“爷爷说我还小呢,要活着,要留着命。”吼完,阿宁指着城门洞上悬挂的那把剑,“你去拿啊,我听叔说了,拿了剑就能活。”
段元白捏着小半边馒头愣住了,抬头望着城门洞上的剑,沉默不语。
啃完了手里的馒头,对着流泪的阿宁道,“还有吗?”
阿宁抹着眼泪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个馒头,“就这一个了。”
段元白接过馒头,一分为二,还了一半给阿宁,“拿着,既是要活,总要留点吃的,待我吃完,帮你拿剑。”
“赶紧把眼泪擦了,以后莫要哭了,男子汉,能撒血,不能撒泪。”
阿宁听说段元白帮他拿剑,也顾不上到底撒血还是撒泪,忙抬起看不清颜色的袖子将眼泪擦了。
段元白坐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吃着馒头,每一口都吃的很仔细,嘴里喋喋不休。
“阿宁,杨阿宁,眼泪这东西,也是可以流的,为女人流一下也不丢人,我媳妇当年不嫁我,我把她绑了,哭上两场她就嫁了,嘿嘿…”
“我跟你说啊,这个天下很大,我就走完了咱们北邙,咱们北灵荒、南丘原大着呢,你以后有机会了得去瞧瞧…”
阿宁胡乱的点着头,也不想汉子到底是在说什么。
汉子手上的半个馒头终于吃完了,站起身来,瞧了瞧紧闭的城门,突然大笑,“落日城,劳资来之前就该在你们城中央刻上名字。”
说着,以手为笔,在城门一侧刻上了三个字,“段元白”。
见阿宁呆呆的看着那三个字,段元白露齿一笑,喊了声,“阿宁,杨阿宁,你看好了。”
说着纵身一跃飞到了城门洞的下面,一扬手就将挂着的剑摘了下来,看也不看的就扔到了阿宁的怀里。
段元白见阿宁呆呆愣愣,提起阿宁后勃颈的衣服领子扬手一丢。
“阿宁,杨阿宁,你记住了,我叫段元白。”
“你要活,那就得活,捧着你的破剑,好好的活。”
阿宁被丢的飞了出去,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风如刀子一般刮的脸生疼。
耳边最后传来段元白的声音,“谢你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