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文学《深红咏叹》第10章 永昼
黄昏时分，卡戎被栗发少年叫醒，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璨星早已离开。
这是自726年的那个冬天起，他感到最放松的一天。
这八年里，他的愿望被不能理解的人肆意误解，但有些东西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每天刻苦锻炼、混迹在军营里是为了得到父亲的欣赏，是为了那拒北大公的位置。
但从来不是。
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所有的细节，送葬队伍的人数、父亲的神情、甚至是街口观望的人群里不停哭闹的小孩的发色。
他们走着，不停地走着，歌伶吟唱着送别诗《永昼》。
“人言聚散有时
你如繁星，却独落我手
你回归天际，无人知晓此愁
看向夜空，你璀璨依旧
可怎奈时光，覆水难收
转身间已陷入世界尽头
当我被孤寒轻易穿透
这如蚀骨般的苦愁
无尽黑暗，唯你留下一束光，照亮我眼眸
回忆温暖我，心中永昼
岁月如风，逝者如斯
雪落消弭，人生如是
当我的世界天寒地冻
你依旧是我的阳光
我知你还在我身旁
天涯海角，永伴左右
有你陪着我，心中永昼。”
歌声停止的时候，人们的脚步、马蹄和凛冽的冬风仿佛接替着唱着这首送别的歌。
行人给送葬的队伍让开了道路，沉默着在胸口画着十字。
自黑龙古堡到艾斯家族墓地，本就不多的路程也无可挽回地流逝了。
“上帝与众神的意志，天地宇宙间的芸芸众生…”
神父的悼词被拒北大公的声音打断。
“下葬。”
接着队伍便行动起来，合上棺盖，再把它钉牢，然后缓缓放入墓穴。十几把铁锹飞快地填着墓坑，泥土像雨点似的落下去。
拒北大公阿诺德在填土即将结束时走了过去。
在葬礼即将结束的时候，人们往往有一种恍惚默然的感觉。正是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说些什么。
阿诺德盯着墓碑，过了十几秒，弯腰轻轻地放下一朵黑玫瑰。
随即转身上马：“回营。”
那时的卡戎，在人群中，左手紧紧抱着泣不成声的危地，一语不发。
那一天，远望城城头挂上黑旗，狼血在远东人的极力劝导下依然整日不曾攻城。
对于母亲逝世的原因父亲总是保持缄默，杰诺特也总是“等你长大后你会知道的，殿下。”
从此卡戎发誓自己要变强，开始疯狂锻炼身体，每天清晨去军营里看士兵们的对练。直到那一天，魔法师驰援远望城；那一天，远望城上空遍布魔法；那一天，大地一片血色。
他决定，以后一定要成为最强大的魔法师，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危地走出房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目标奋斗着。
卡戎一直很清楚，危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并不是因为过于悲伤而放逐自我，而是选择了与他不一样的方式成长着。不得不承认，危地一直比自己聪明，他看的书一直是家里的秘密，就连他也没有权利知道。
“不好意思，我这里要打烊了。”
卡戎从栗色少年的提醒中回过神来：“抱歉，想起一些事情。”
卡戎在咖啡馆预存了一百金币，提醒栗发少年以后璨星的帐在这里扣。临走前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卡洛，你的老朋友卡洛。你呢，老朋友？”
“哈哈，卡戎，来自北边。”
走到门口，卡戎背对着吧台挥了挥手。
“那么下次见，我的朋友。”
不可否认，朝霞比晚霞灿烂，但是晚霞带给人的宁静舒缓是无可替代的。朝霞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之后便是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照满整个大地。然而，每当夕阳西下，那变化无穷，赤红色彩的霞光氤氲弥漫大半个天空时，人总是会自然的松弛下来。那是太阳光唯一不刺眼的时候，花草树木都沐浴在晚霞中，仿佛也轻松起来。
卡戎在桔色的笼罩下漫步小道，向宿舍走去。
推门进入会客厅，发现杰诺特坐在沙发上，一副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杰诺特罕见地穿着便装，宽松的衬衫似乎要被他的肌肉撑开来，扣子只扣到了第四颗，大半个胸膛裸露着。
卡戎坐到杰诺特对面，开口问道：“这两天你去哪了？”
杰诺特从依靠沙发背的姿势坐起来：“大人交代的事情处理完了，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哦…”
“那个远东人是什么情况，你在他那待了好几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
“他像遛狗一样拉着你的手。”
杰诺特身体前倾，盯着卡戎的眼睛，又道：“你知道，艾斯家从不与远东人交好。”
卡戎叹了口气，把昨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杰诺特在会客厅里来回踱步。
“也就是说，你要学习咒术？”
卡戎攥紧拳头：“是的，一切能让我变得强大的机会，我都不会…”
没等卡戎说完，杰诺特丢过来一个小册子。
“已经查过了，他没什么问题。不过，殿下，一个战气战士也可以十分强大，甚至丝毫不逊色于一个中级魔法师。”
“只是中级魔法师，不是吗？”
杰诺特张口，却只是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杰诺特起身。
“强者的路，皆需要自己选择。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力量。”
“传讯阵编号给你留在了实验室的桌上，有什么事就联系家族。”
“白铠骑士团团长，杰诺特，期待再次为您效劳。”
杰诺特郑重地行了个骑士礼，离开了小楼。
卡戎看着册子里霍的介绍。
“果然是远东人，波利院长介绍入校？疑似咒术师？”
明天就要开始命池的修炼，卡戎此刻却无比淡定。
“我一定会守护好…”
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我心中的，永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