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中剑雨声声鸣》第6章 初识吐纳炼精术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染上河流,画下众彩之光。天气已凉,傍晚的炊烟在晚霞下袅袅升起,如小朋友的愁容般,风吹便散。但此时魏午的心正如他的茶一般,秋意浓愁。他与老叟借了半袋粗茶,急匆匆返回桥头时,已不见了贾肆踪影。等他沿着河边找到贾肆等人时,丁闵等人已离开近半个时辰。
“老魏,下一步怎么办。”等魏午了解了来龙去脉,陆景龙一从人对魏午说道。
魏午思考片响,对众人说道:
“他们定会沿河搜寻公子三人下落,我们人数比他们还要多一点,争取比他们早点找到公子。从现在开始,每两人一组,逢十里留一组靠岸生烟起火引诱他们寻来,顺便寻找公子下落。明早在距此地沿河五十里外汇合,若有公子消息,组内留下一人照看,另一人就近向隔壁组传递消息。”
说罢便向众人安排敲定分组事宜。
却说经过近一宿排毒,姜路的身体划痕处慢慢沁出清血,整个身子浮肿之态尽消,体格仿佛小了一圈,却显得紧实不少。
当陆景龙和苏杪杪把他从蒸笼中取出时他的身体还在沉睡中,陆景龙两人并不知道,此时的姜路重新进入痛苦煎熬中。
原来离开蒸笼后热浪退去,姜路体内的阴炁不再游于体表经络,阳炁不再攻入心口符箓,两支道炁退回丹田,在丹田中游移不定,胸口符箓没了外力攻击,使得入气减少,而身体刚排毒正是虚弱待补之时,开不了源更节不了流,使得此时其清晰感受到身体经受的一种压迫之感。
其实阴阳两炁需相互结合,方才能形成元气从而拥有大用,只是姜路初涉此道,缺少了相应功法的引导结合,方才有此磨难。姜路此时已有魂影,因此他的情况便是意识已醒,而身体未醒,加上符箓之效无法入气,因此便进入了死态,苏杪杪用手抵了一下他的手腕,此时脉搏已停,探了下鼻息,不见呼吸,但感觉到他体表散发出一股热气,分明不像已故之态。
苏杪杪本就属聪慧之人,心知其体内既然有葫芦赠送的道炁,这葫芦既然有此灵性,应该有应对之法,可能是出了变故,因此并未紧张,但在陆景龙前面自然做出一翻紧张之色。
此时的姜路丹田之内两支道炁游移许久竟慢慢混合,变得柔和协调起来,阴炁原本游弋在身体经脉中,使得他的七魄得到滋养,其中有一魄主管人之呼吸,故而虽然心口已封,原本的入气机制已停,但全身经络打开,整个体表都在入气,因而苏杪杪才未查到鼻息。
《说文解字》有云,魂魄本来有阳魂阴魄的说法,离开蒸笼后两炁返回丹田虽然使得平衡被打破,但胸口符箓虽未攻破,阳炁进入时同样滋养其魂,其中主生机之魂得到壮大,自然新开生路,因而脉搏已停但人能得不死。
其实有得道之人看此情形,便得出姜路此时已初涉修道之路的结论,因为在修行法门如《养性延命录》、《清静经·左卷》、《黄庭吐纳术》等均介绍了较入门的吐故纳新的呼吸之法,姜路在两支道炁的协助下,误打误撞的运行了一次呼吸术和炼精之法,因而其实比起其他人少走不少弯路,甚至与苏杪杪、陆景龙当前的境界也不遑多让。
当然阴阳两支道炁在没有合适功法牵引下不会这么快自行结合,其变得温顺协调,自然是因为出自葫芦中,经过了葫芦的滋养孕育,已算同出一源,故而能够自行结合。
当然此时的姜路还未了解修道之法,只觉得在停止了呼吸和脉搏的情况下,身体反而变得暖洋洋的,丹田中阴阳两炁结合,形成人之元气,散入经脉中又返回丹田,不断地滋养其体魄,对很多人来说,此举可谓是千载难逢。
新开生路后,可以说,此时姜路所中的仙盹符,反而真正意义上的变成了良符,虽未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此时他对自身内部元气流转经脉的途径可以说茅塞顿开,有了一个新的见识。
但此时苏杪杪和姜路自然还未清楚姜路的状况,目前首要之事便是破去符箓,恢复机能,陆景龙已有办法,便是引导真气沿着督脉上行引入,再与任脉联接后经任脉下行至胸口徐徐破之,但目前其与苏杪杪境界较低,真气不足,甚至真气引导之法亦不明晰,至少得需要一个通脉后期的高手尚可为之。
见他已无脉搏,又无下手处,苏杪杪只能对陆景龙说道:“陆兄,我看姜兄虽已无脉搏,但其体温仍发热气,我想应该是其体内还有什么变故。我有一族内堂叔就在附近,境界比我更高,我欲叫他到此为姜兄查探一翻,看有无拯救之策,陆兄所需之术我后面补写如何?”
陆景龙自然并无不可。
见罢,苏杪杪便取出一颗珠子,注入一道真气,只见精光一闪而逝,珠内传来一道声音,便是问苏杪杪身在何处,几番言语过去方才停下来。
陆景龙看到苏杪杪手中的珠子问道:“此珠便是苏家的龙子珠吗?果然神奇异常。”
“陆兄客气了,陆家的阴阳令可比我们的龙子珠用处更多。”苏杪杪回道。
陆景龙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各家族自有宝物虽是家族之秘,但这么多年来其实已经相互摸透,甚至更有大家族做了《秘宝录》,把宝物特点、排行等内容做了一个明刊目录,以供族人参考。
不过这些虽是大家心知肚明,但并未公开,甚至当着外人提起还是忌讳的,他刚听苏杪杪之言,便知苏家亦有此录,因而笑而不语。
两人守了一宿蒸笼,此时已有些精力疲惫,便各自盘腿调息起来,但未有多久,陆景龙身上阴阳令便嗡鸣起来,陆景龙真气注入其中,眉目微微一皱沉思起来。
过了半响,有一船靠岸,船上走下一人,正是苏杪杪的七叔,在市井给陆景龙介绍“一源泉”来历的老梁。此人本名唤做苏良,老梁化名便是使用其名代姓,其乃是苏家主脉排行老七,为苏家安排在此处的暗哨。
“七叔。”苏杪杪见到来人,急忙走到门口,可能是因为苏家刚败落,见到亲人难免有些情难自禁,眼眶微微润涩,但还是止住了。
温婉而却坚毅,君子之所求也。
“嗯,你的伤如何了?令牌在身上吗?”苏良双手扶在苏杪杪手臂上,语气关怀的问道。
“我的伤已无碍,但是姜兄为了救我,被符箓命中胸口,现在已入休顿,危及性命,还请七叔救他一命。”苏杪杪说道,可能是心急如焚,对苏良的问话,只回了前一个问题,至于令牌何在却忘了回答了。
“我刚刚已经听你说过,中了仙盹符的人,如果不是修至炼精期,没法自行解开。”苏良说道。陆景龙听罢眼神微微一凝,又一闪而逝。
“七叔已至通脉后期,虽与炼精期还有距离,但也是远超我们,还请七叔看一下可有解救之法。”
见苏杪杪情急催促,苏良也不宜再推辞,往屋内走去,当看到陆景龙时微微点头,在桥头时见到陆景龙救走两人,因此见面并未惊讶。但当他往床边就近一看时,脸上露出讶色,似乎还有些震惊,但很快隐去。
一眼望去,只见姜路面色红润的躺在床上,用手探鼻息脉搏确实已停。苏良在苏家虽不受重视,但好歹也是通脉后期的好手,其原因就在于通脉期身体脉络已通,若能内识己身而引导内气运转,从督脉的下丹田出发,上至与任脉相连,最后下还丹田,此亦是炼精化气的过程,只不过这已是到下一小境界了。
苏良虽停留在通脉后期,但体内已有内家真气,又有引导真气运转之法,姜路胸口符箓,可尝试使用真气破之。
陆景龙将姜路扶起,把他额头抵靠在自己右肩上,苏良则伸手搭在姜路后背上运转真气,半响过去,只见姜路面露痛苦之色,额头上冒出细汗来。
原来此时的姜路原本体内阴阳两炁结合形成元气,散入经脉各处滋养,可增生机补寿命,如此下去极有益处。但也许如跛子道长所言,拾路之名过大,世间十全十美之事少有,此时苏良的外力引入其体,破去新开的生路,故而恢复到依靠鼻息心跳维持生机的老路,但此时符箓尚未破去,机制未启,姜路重新进入了危机中。
又过了片响,姜路此时脸色已变猪肝色,窒息感充斥全身,体魄的变强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进入死态带来的痛苦。
陆景龙低估了仙盹符的效力,苏良虽为通脉后期,但以其真气储力,仍旧无法破开符箓,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撤去外力若不能恢复此前的平衡,那可能也就生机尽毁了,除非置之死地而后生,抛开通过任脉运转真气徐徐破之的方法,直接以外力破之于胸口处,至于外力破除后还剩几成伤至脏腑便看天意了,心脏的损伤非同小可,因此《月令》有言,五藏之次,心次肺,至此则心为尊也,因而陆景龙虽有此想,但未敢下定决心。
“陆兄!”苏杪杪见状,知道姜路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见陆景龙有犹疑之色,知道他还有办法,便唤一声以提醒他当机立断。
陆景龙见到苏杪杪之色,如有默契一般,心知她的决断,当即不再迟疑,叫苏良分出两成真气护住姜路其他脏腑,然后一掌向姜路胸口拍去!
只听“噗”的一声,姜路胸口符箓化去,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他本来意识已醒,尽管昏迷仍能觉察到身边之事,但这一掌下来是切切实实的打到了胸口上,直接震到五脏六腑,疼晕了过去。
陆景龙见符箓已破,赶紧把手搭在姜路手腕上,见已经有轻微跳动,他本是熟通医术之道,已查出姜路脏腑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特别是心口处,想要恢复不是短期之事。但无论如何,总算捡回一条命来。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朱色丹药,乃是有固本培元之用的定元丹,放入姜路口中,饶是翩翩佳公子,此时也不免露出世俗的肉痛之色。
定元丹虽未入人丹级别,但与十大人丹之末元阳丹相比同样未有太大差距,对固本培元类的丹药,常有一阳三定的说法,也就是三颗定元丹顶上一颗元阳丹,由此可见其珍贵之处,因而也难免陆景龙显出肉痛之色。
却说姜路胸口符箓已破,其人虽已晕迷过去,但自身呼吸已经顺畅,心脉也跳动起来,此时丹田处的元气散遍全身经络,慢慢的修复润养起来,再加上陆景龙的定元丹在元气辅助下也被快速吸收,渐渐的脸色又红润起来。而苏良因真气耗用较大,此时便盘坐吐纳恢复起来。
陆景龙悄悄拉过苏杪杪走到门口,轻声对她说道:“苏姑娘,有件事需要告知你一声,远在三里外便有丁家的人在那里驻足。”说罢他再细想了下,接着说道:“就在你家七叔来后不久。”
苏杪杪神色并未改变,甚至眼神中意有所指的看着陆景龙问道:“陆兄何以得知?”
陆景龙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便接着说道:“不瞒姑娘,我的随从昨夜就已找到我了,只不过不宜打扰,所以远驻守候,至于刚才的信息,自然是他们告诉我的”。
仓齐令之争,由来已久,陆家自然也不会例外,但陆家既然叫他督办此事,便知其为人,有做好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
君子有所不争,有所必争。
苏杪杪点点头,轻声对陆景龙说道:“多谢陆兄告知,此令其实并不在我身上,因此不必担心,现在他们既然不过来,我想还是先等姜兄醒来再做打算。”
陆景龙听罢微微点头,从苏杪杪淡然之色来看,似乎已有所料,因而便不再言语。
两人一个站在屋檐前,一个坐在里屋,静等姜路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