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文学《13年前》第5章 拜访
“森失海屿找了个替死鬼，还是有人调包了森失海屿，这个森失海屿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花那么大的心思。我还是觉得有点说不通，”胖子降下车窗，啪地点燃一根烟，“试金石还有教授、还有阿米莉娅，淡抹寒江也不是森失海屿一个人研究出来的，为什么只绑架森失海屿一人？”
莫然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他掐过烟一把扔出窗外：“阿米莉娅当年只有13岁，森失海屿出名的多。”
“用杀人这种方法去调包，背后肯定是股很大的势力？森失海屿名气虽大，绑架的价值哪有教授和阿米莉娅高？如果是我，我肯定选择绑架石合川，让阿米莉娅重金来赎。”
“这就是猜测，”莫然认真说道，“一会到了试金石，我们说话得小心点。石合川是科学家，别吓着他。”
“那当然，不见兔子不撒鹰。就算我们有证据，没好处也不能告诉他们，”胖子说着啪地又点上一根，“他们的实验楼是我在修，一会我们先吓唬吓唬他们，吓的他们五迷三道的，最好把安防也给包下来。”
“他们没那么容易被吓到。试金石现在非常有钱，淡抹寒江干掉了整个护肤产业，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竞争对手。我们的成套建筑还要想办法去推，他们是真正的市场选择，产品一出来，政府挡都没挡住，其他护肤产业立刻就死了。”
“所以让我们去监管，这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监视和分钱。”
“是风向标监管，不是我们。”莫然纠正道。
“瞎，还不是一样，”胖子猛吸两大口，舒畅地喷出浓浓一股烟雾，“分钱的时候就不要区分是他们、我们了，哈哈哈！”
“你就过过嘴瘾吧。还有，你别张口 ‘他们’、闭口‘我们’的，给别人听了又有误会。”
“哼，有什么误会，你觉得跟他们是一家人，他们……”胖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可别气。上午我们正在开会，突然接来一个通话请求。我当时就猜到肯定是佩特拉生了，我就问了楼上的密探。我以为他怎么都得当众宣布一下吧，这是他第一个外孙。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连画面都没投出来，自己听了两句说了声 ‘我知道了’，然后就继续开会了！我心里问候了他几百遍，后来我一想，你有个性，但你不是我的金主。我又不是没有腿，谁管你会怎么想，我就把他晾那，自己上去了。然后我就看见你抱着莫朗，可把我高兴坏了。” 胖子说完把烟狠狠扔出窗外。
“‘我知道了’……”莫然听了怅然道，“佩特拉也就说了这四个字。”
“这帮人，真怪……我是真没法习惯。对了，别管他们了，我还没恭喜你呢！时间这个鬼东西，你算是抓住了。我看见莫朗的时候还在想，如果当初我听你的，我跟小樱早该有儿子了。”
莫然听了又是一怔。
小樱是莫然和胖子小时候的邻居。清清爽爽一个小姑娘，短发、精瘦、活泼、爱笑。三个人从刚会跑开始就形影不离。直到八年级，本来就胖的胖子终于吃成了大胖子，单枪匹马打趴三个欺负他们多年的高年级少年，一夜之间提升地位变成三人的老大。小樱从此成为胖子的影子。十年级时莫然嗅出他俩之间有异样，十二年级时两人公然秀恩爱，大学正大光明的成为一对。
那时的胖子是季老板最宝贝的小季、是男同学心目中的冤大头、是女同学眼睛里的呆小开。他为人豪爽、出手大方。所有人都是他哥们，小樱也跟着一起广交天下好友。
等混到大学毕业，胖子从老季手里接过公司，从小季变成季总，这让他原本数量惊人的女性好友圈开始混入成堆的助理嫩模小明星。，胖子号称都是哥们，他逍遥自在的单身生活混的美妙精彩。
莫然心知肚明被漂亮姑娘疯狂献殷勤感觉很棒，但还是劝胖子把小樱娶回家。门当户对、又青梅竹马，过了这个村就再没小樱这个店。胖子嘴里答应着，时间一溜烟就来到老季五十大寿生日那天。就在这天，常在河边走的胖子终于湿了鞋，宿醉未醒时被小樱发现他搂着昨晚上刚认识的姑娘睡得正香。
这是小樱离家出走后，她家人把胖子房间几乎砸成碎片时，莫然和胖子从监控回放里看到的影像。
这事差点让老季赔上整个公司。老季拉着莫然对小樱的父母–多年老友兼重要合作伙伴多方抚慰，又派人跑遍了几乎四分之一个地球。
一大帮人忙得不亦乐乎，胖子躲在莫然家，一个多月足不出户。他该吃吃、该睡睡，把自己的腰围又提升了一个等级。他向莫然诅咒发誓不认识那天怀里的姑娘，也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小樱的事。这匪夷所思的解释，不管别人怎么想，莫然反正是信了。
这事最后以胖子跪在小樱父母面前，宣布他与缺席的小樱订婚，找到小樱后两人结婚才暂告结束。
胖子以订婚的状态重出江湖，居然迎来了一波意外的红利。他“名花无主”的状态世人皆知，一众助理秘书小明星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用女性的温柔去治愈他受伤的心。胖子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差不多半年之后的一个晚上，胖子邻桌一个着装清凉、作风大胆、浓妆艳抹的妹子娇滴滴扭到酩酊大醉的胖子面前，说昨天是她生日。胖子拍拍手，当场宣布给她“补过生日”。他摘下腕表“补送生日礼物”，引出她涟涟泪水。
胖子醉醺醺地问她：“哭什么哭，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呜呜呜，我是高兴地哭”，妹子又哭又笑，指着右边被眼影糊成一团的眼睛大声喊道，“你不知道吗，高兴地哭，第一滴眼泪会从右边的眼睛流出。”
胖子一怔，深褐色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他踉踉跄跄地走向大门。有人从后面拉他，他猛地甩开，那人在众人的惊呼中被摔得老远。
小徐载他回家的路上，他口齿不清地给莫然打电话。二十分钟后，莫然来到门前，房门大开。小徐抽着烟耸耸肩表示胖子在。莫然走进黑黢黢的客厅，投在空中的影像里，是小樱轻轻带上卧室门，抬头，眼中滚落一滴眼泪。
这影像一共6秒，胖子正在反复重播。
昏暗闪烁中莫然辨认出胖子跌坐在地上身影。他想坐到胖子身旁，刚挨近胖子猛地挥出一拳：“滚开！”莫然躲开，胖子挥拳还要再打，莫然一把攥住他大喊：“胖子，胖子，季节！我是莫然！”
胖子愣了愣，哇地哭了出来。
这是莫然第一次看见男人痛哭，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悲伤的情绪会传染。
胖子哭的很痛苦，莫然几乎立刻流出泪来。胖子用胳膊紧箍着莫然，勒得他无法呼吸。他轻拍胖子，默默地陪他淌眼泪，直到肩膀的衣服被浸透。
胖子的哭声渐渐变小，胳膊慢慢松开。他脱下T恤擦了擦脸，站起身。他指着重复播放的6秒，哑着嗓子说：“你知道吗，当你高兴时，第一滴眼泪会从右边的眼睛流出。”
莫然这才发现，画面上小樱轻轻带上卧室门，抬头，左眼滚落了一滴眼泪。
第二天早晨，莫然在客厅醒来，头疼欲裂。他想起昨晚上两人灌了不少。他踢开几个空瓶，发现厨房里哼着小曲的胖子，和烤好的面包、鸡蛋和培根。
莫然愕然问他：“你这自愈能力也太强了吧？”
胖子边倒牛奶边笑道：“你非要看到我把自己挂在门口的树上才满足？哈哈哈哈！”
莫然又问：“那小樱的事情放下了？”
“放不下。但是她既然舍得走，那就是舍得我，我又何必舍不得她？”
“我们低头紧盯脚下，生怕错过摆脱迷途的路口，却忘记头顶的星空，北极星早已指明方向。”
“你太感性了，这对你没什么好处。没什么迷途的路口，我想的比什么都明白。”胖子撇撇嘴，把三明治“啪”的一声扔进盘子。
“跳出琐碎的漩涡去洞悉心灵的方向，你要是真能做到，也是一种超脱”
“别老说这种话，你活得还没我明白。这种话是一听就明白、一想又糊涂，有毒！有的时候你比女人还女人。”
“不知道昨天晚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是谁？”
“感情集中爆发。小樱说我不够爱她，她会一直等，等到我爱上她。但我想，她等的其实只是一个可以不再爱我的理由。”
莫然没想到胖子嘴里能说出这种话，张嘴怔住了。
“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胖子三两下吃完，又从莫然盘子里拿走一块，“我的意思是，她以前老说我‘不够爱她’。以前我认为我错了，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是她错了。”
“你现在也没弄明白。哪有‘够’或‘不够’的说法，只有‘爱’或‘不爱’吧？”
胖子哈哈大笑道：“你这哪是在安慰我，你这是两肋插刀啊！你个丁点恋爱经验都没有的家伙，也配对我指手画脚？反正我想明白了。你赶紧吃，车子在外面等着呢！”
说一千、道一万，莫然也不知道胖子最后明白了什么。老季把公司交给胖子，带着人绕着地球找小樱。胖子虽然订了婚，因为未来老板娘缺席，所以理直气壮地被莺莺燕燕环绕，黄金单身汉的精彩更甚于从前。
直到两周前，胖子带人去加固试金石的实验楼，他突然声称自己陷入了情网。
虽然胖子平日里嘴里说的绝大多数都是废话，但莫然就是能从废话里分辨出真话的人。
莫然跟胖子去过试金石一次，那次，他们第一次见到石合川的女儿：阿米莉娅。
石合川对地平线修复实验楼表示感谢，同时表示确有重建实验楼的意图。阿米莉娅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全程没有说话。
当时莫然没有发现胖子有啥异常，结果两人刚走出门，胖子说糟糕了他一见钟情了。以胖子一贯以来务实的作风，莫然怀疑他是心术不正。阿米莉娅非常美貌，身后还有试金石巨大的财富。莫然深知一见钟情的感觉，但对方总要有所感知。他不知道胖子是不是真的，阿米莉娅是一点没表现出来。况且他们自己也就算了，风向标跟试金石的关系太过重要，胖子不能在这种事上胡闹。
“以前只听过阿米莉娅的名字，真看不出来她是教授的女儿。你没感觉她有点……特殊？”莫然掂量半天用了这么个词。
“确实有惊人的美貌。”胖子兴奋地点了支烟。
莫然去掐胖子的烟，被胖子躲过了。
“你不是不喜欢外国人？”
“你不是也不喜欢外国人，还不是娶了佩特拉。”
“佩特拉不一样。阿米莉娅感觉……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怎么就不对劲了？再说了，不对劲又怎么样！你告诉我，我们认识的人里面，有几个对劲？”胖子提高嗓门问道，“她不就是白化病吗，我现在口味变了，就喜欢白的，白化病最完美了。”
“她的眼睛……也是白的。”
“你是色盲啊？那是浅蓝。我说了无数次了，浅蓝、浅蓝！佩特拉还是绿眼珠呢，跟狼似的，也听你说不对劲。”
“就算是浅蓝吧。算了，你最好小心点，这不是普通的姑娘，你别把我们的正事给耽误了。”
“情场犹如战场，勇者不可阻挡。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你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我这两周已经把这里都摸透了，试金石这块地可真不得了，你地图上看到的整片雪松，全是他们的地盘。注意那块牌子，就是挂在树上那块。我们从木牌那拐进去。木牌很小，上次我就错过了。”
右手边果然开始出现大片的雪松。上次来的时候是夜里，莫然这才发现东维竟然还有规模如此巨大的雪松林。这里的雪松一看就年代久远，每棵都像巍然屹立的金字塔。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大，粗大的树枝有力地伸向四周，厚重的树冠层层叠叠、纵横交织，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找到了，就是前面那棵。”胖子指着前方说道。
果然，树干上挂着一块黑色木牌，几乎跟粗糙厚实的深褐色树皮融为一体，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莫然减速，拐弯时瞟了一眼。这是块多边形的木牌，上面用极浅的金色画着一些长度不同的竖线条。大名鼎鼎的试金石，大门竟然如此低调，着实让他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