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文学《请牵着我的手》第8章 燕子的那场意外
“不好了，燕子妈，燕子妈，燕子的腿，燕子的腿。”发出急切呼喊声的是邻居胖婶。张二狗的妈妈。她是一位热心的、善良的、勤劳的农村妇女，但是感觉也是邋遢的，因为我从没有看到过他的头发像妈妈那样梳成漂亮的辫子。我记得她力气非常的大，可以一个人背两麻袋的谷子。邻居们都说他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这是1988的六、七月份，正值梅雨季节，南方的天气进入这个季节就会十天半个月的下雨，地上会长满了青苔。
胖婶这会正在地里干活，二狗急急忙忙的跑来报信说：“妈，燕子从树上摔下来了。”
梅雨季节也正是梅子成熟的季节，那时候的孩子是没有零食吃的，唯一的零食就是树上的果实，一般梅子、杏子、桃子的花骨朵从凋谢开始，就成为了孩子们的美食。大人们看见了都会说：“还没有落脐带，吃不得。”但是孩子们管不了这么多。
这天下午放学，燕子，张二狗，小花他们从村头张大公家的杏树旁路过。哇！红红的大大的杏子挂满了枝头，这棵树是张大公家的，今天他居然没在树下。平时他都会放一棵凳子在树下，他就优哉悠哉的拿着蒲扇在树下乘凉，其实他是在那里照看杏子，怕我们这群小屁孩偷他的。但是张大公也是个好面子的人，也不好说是怕我们偷他的，他就故着优雅的以乘凉之名防盗。
张二狗早就对这些杏子垂涎欲滴了，今天正好张大公不在。
二狗说：“我们去摘一点吧，杏子太多了，吹风树枝丫会断的。”
小花说：“这样不好，他知道了告诉我妈，会被打的。”
燕子说：“嗯，不行，二狗这是偷。”
张二狗说：“不是偷，你们想想，如果今天晚上吹风，杏子太多枝丫就断了，张大公不晓得会伤心多久。你俩想想是不是这样。”
小花和燕子想想二狗说的也对。
“那我们其实是做好事，对吧”
二狗说：“对了，你们说的完全对，我们摘掉多余的杏子其实是在帮这棵杏树和张大公。”
说完几个孩子就爬到树上美滋滋的吃起了杏子。“哦！还有给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带点回去”。孩子们在树上挑着认为最大的最红的杏子。
突然，燕子踩着的枝丫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瞬间，树枝断了，燕子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的腿呀。”燕子伤心的哭喊着。二狗和小花见状慌了神，应该是吓坏了。不过二狗反应很快，马上飞奔去告诉了胖婶。
胖婶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她心痛的说：“我的乖乖，这是造大罪了。”一会妈妈和爸爸到了，“我的腿呀，痛痛……”
爸爸妈妈说：“别怕，我们在的。”然后背着燕子一路狂奔到了镇上的医院，拍了片。
医生说：“小腿粉碎性骨折，就是断了。”
爸爸说：“医生，怎么治疗。”
医生：“只有保守治疗，伤筋动骨100天，但是……”
爸爸说：“但是什么？”
医生：“孩子会落下残疾，也就是这条腿会瘸。”
那是80年代的公社医院，根本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所有的治疗都是靠自己治愈的。也就是靠生命力自己愈合。
妈妈说：“不行，一个女娃，以后瘸了，她怎么面对生活。”
爸爸说：“哪里能治。”
医生说：“市里的大医院，做手术。”
医生给燕子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后，燕子的爸爸妈妈走在了回家的路上，燕子爬在爸爸的背上。因为淘气导致了这场事故，她一点话都不敢说。一路上爸爸妈妈都沉默着。气氛非常安静，燕子能听到爸爸出气的声音。
晚上，关心燕子的邻居陆续的送来了关怀，二狗和小花被家长狠狠的揍了一顿。燕子爸爸对二狗的爸爸说：“不要打二狗，不是二狗的错，燕子自己皮，与他没有关系的。”胖婶愧疚的说：“燕子，婶打了二狗了，肯定是他怂恿你们的。”然后又惋惜的对妈妈说：“这么好的闺女以后残疾了，怎么办好哦。”
爸爸妈妈听完胖婶的话斩钉截铁的说：“我们要带孩子去市里治疗。”
那个时候，去市里一趟往返的时间是5小时，车费是2.5元一趟。
燕子家姐妹四个，三个姐姐都还在上学，大姐二姐上初中，三姐上小学。一家人的开支就靠燕子爸爸妈妈没日没夜的在庄稼地里找生活，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治病。更何况在哪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女孩的生死很多家庭都是不关心的，前一阵子幺婶的女儿就因为出天花死了，那时也不知道出天花是什么病，为什么就那么可怕。他们普遍认为女孩迟早是要嫁人，但是在燕子的家里们父母从来不会觉得她们是女孩子，并且给予她们受教育的权利和接受治疗的权利。
那晚，燕子爸爸走了好几个亲戚家，借到了500块钱。
第二天一早，燕子爸爸带着燕子去了市里的医院，那是燕子第一次座大巴车，她现在想起那感觉真难受，大巴车里挤满了人，除了座位上的还有站在巷道的一个贴着一个。车顶上捆满了鸡、鸭、鹅等。满满的一大车，估计那个时候是不查超载的，车主们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使劲的往车里塞人。当然那时候的人们也没有安全意识。他们也不会觉得这是不安全的。只要能到达目的地什么都好。
车子在颠簸中带着满身灰尘的燕子和爸爸到达了目的地。燕子爸爸花了五角钱给燕子买了一个面包，其实燕子不知道那个圆圆的黄黄的东西叫面包，因为她以前没见过，只是听卖的人说：“这个好吃得很，外国人都吃的。”燕子爸爸调侃的说：“那就让我家四姑娘也尝尝外国人的东西”，燕子爸爸递给燕子说：“吃吧”，燕子说：“爸爸先吃”，燕子爸爸说：“不饿，你吃。”燕子说：“那我们带回去和妈妈姐姐们一起吃。”燕子爸爸说：“好孩子，真懂事。”
最终那个面包在15天后，燕子出院的时候被她一直放在口袋里压扁了带回了她家的饭桌，若干年后燕子说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
到了医院，医生说：“办理住院，缴费300块”。就这样燕子在市里的医院待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她回到了家里，腿依然是痛的，肿的。
燕子爸爸妈妈期待伤筋动骨一百后我能站起来，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没有奇迹发生，她的腿依然没有一点好的迹象。
一百天后，燕子爸爸妈妈在次慌了，看样子医院的治疗失败了。燕子爸爸妈妈再次带着燕子走上了求医的路，听说那里好就带她去哪里，在交通不方便的年代，燕子一直是爬在爸爸的背上走着求医的路。
有一天听外村的大婶说A镇上的一个老中医特别能治这样的问题，并且还列举了很多治好的例子。第二天燕子爸爸一早就带着燕子过去了，A镇离她们这里有30公里，去A镇有四轮拉货的车1.5元一个人，燕子爸爸说：“我们不坐车，爸爸带你看看风景。”其实燕子知道她们家没有钱。燕子爸爸舍不得花这个钱。钱要给燕子治腿。
燕子爸爸背着燕子走了2个小时的路到了A镇，看完医生，拿了药，又要往回赶了，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她们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在那个前不埃村后不埃店的地方，任雨水洒落在她们身上，燕子爸爸脱下他的外套披在燕子的身上，对燕子说：“对不起，四姑娘爸爸没有想到会下雨。”燕子说：“没事，爸爸你都打湿了。”燕子爸爸说：“爸爸是大人，没事，一会雨就停了”燕子爸爸背着燕子在雨里走了整整1个小时。那是她这么多年看到的最大的一场雨。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雨也停了，她们都湿透了。
时间很快的过了一年，依然没有奇迹发生，燕子还是不能独立行走。
有一天，燕子家来了一位客人，他穿着军装说着普通话。是来找燕子爸爸的。燕子爸爸干活去了，燕子在家里看书，穿着军装的叔叔对燕子说：“小朋友，你怎么不去学校？”，
燕子说：“我的腿受伤了，走不了。”
一会燕子爸爸回来了，“宋股长，你什么时候来的。有事吗？”军装的叔叔说：“一点小事，帮我在村子里买点米，家属过来了。”燕子爸爸说：“小事，明天买了给你送过去。”军装的叔叔又说：“闺女腿怎么了。”
燕子爸爸说：“哎，断了，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治疗好，怕是要残废了。”
军装的叔叔又说：“不要着急，明天我给你开个条，你去我们部队的医院找军医看看。”
第二天燕子爸爸带着燕子去了驻地部队的医院。一个年轻英俊的医生帮她看了看，然后又拍了片子，最后对燕子爸爸说：“第一次手术失败了，骨头没有接好，我要重新给他接过，不过要手术，但是不要担心没有多大风险，只是孩子要受罪了。”
然后那个英俊的叔叔对燕子说：“妹妹，害怕吗？”燕子说：“不怕。”英俊的叔叔又说：“不错，很勇敢，加油！”
人生其实有很多的巧合，燕子理解为这是宿命。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其实是命运中早已安排和注定好了的，你一生要经历的和已经经历的，都是有因有果的，就像后来燕子嫁给了曾经也是军官的尹志、义无反顾的要生下腹中患有重病的孩子一样，冥冥之中命运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缘分。其实那是父辈遗传给我的最宝贵的担当。
住进了部队的医院没过多久，燕子在这个医院痊愈出院了，她记得她是自己走出的医院大门。两年的时间燕子没有去过学校，她想同学和老师了。她明天就要去学校读书，她给爸爸妈妈说。时隔多年以后，燕子妈妈提起这个医生都说：“那么年轻，医术那么高，简直就是神仙。”，其实人间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神仙，他们只是一群敬业的尊重生命的天使，在救死扶伤中构筑万家安康的画面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