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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第7章 整顿

羽林卫今日“告假”的人实在不少,剩下的人都来了也不过稀稀落落地站了一屋子,周苏杭恶向胆边生,运功拍向桌子,桌案应声而裂,散落在地。

屋子里众人吓得一滞,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言昭,你重新拟个章程出来,另外,也在拟一个羽林卫招兵的通知,来者不限,唯有一条,今日告假者,永不再录。招兵章程就按照黑甲卫选拔的章程来。”

“诺。”

“庞凌、宋华声听令。”

两位将领应声出列。

“你二人今后负责羽林卫演练之事,不必手软。”

这句话让堂下羽林卫诸人都不免有些胆颤,梁君曜有些怪责自己好兄弟,昨日贺彦也曾派过人来他们府上商量今日“告假”一事,若他那时应了,如今也不必承受这位女将军的怒火了。但宋焰却不认为这是好计策,当然他也有私心在其中,宋焰出身贫寒,与梁君曜、贺彦等来混军功的不同,他是的的确确一门心思希望能出人头地。当初被羽林卫选拔上时,家中还为他摆过庆功宴,却不想这地方虽已是他难以触及之处,却是某些贵胄子弟平步青云的踏脚板而已。

“诺。”庞凌、宋华声抱拳应道,今日那伙子纨绔子弟给周将军下脸面,他们黑甲卫一个个也都是憋了一肚子火,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周苏杭见堂下羽林卫面面相觑,面露不安,又缓声道:“奖罚分明,方为治军之道。尔辈忠于职守,某自会向圣上禀告,日后也当引以为戒,谨慎行事。”

“诺。吾等谨遵将军教诲。”

处理好羽林卫的事,周苏杭便让庞凌和宋华声领着人去演练,又安排了几名黑甲卫去巡街,几个人应声出列,偌大一个议事厅很快便只剩了周苏杭和言昭两人。

“将军也不必过于动怒,京城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皇族贵胄深受皇恩,自然比不得朔都边境苦寒的将士。”言昭羽扇轻扇,劝道。

“羽林卫如此行事,某并非全无预料。”周苏杭说,“只是如此儿戏,实在可笑。若是在朔都,管他什么身份,通通军法处置,这等手段,老子六岁演兵也不稀罕用了。”

想来是被气狠了,周苏杭难得说话如此粗俗,言昭于是也不再劝,道:“将军,昨日某已安排人去查探醉生楼了,想来过几日便会有结果。”

“嗯。”周苏杭微微颔首,继续去处理羽林卫积压着的卷宗了。

周苏杭刚刚离开卫国公府的时候,这一边,傅深也早早到了大理寺。

梁王一案事实上论及源头是年初京郊发现的一具溺亡女尸,后查明死者是附近黄花村里一名私塾先生王良的女儿,叫王梅,刚刚及笄不久。王良是去年到京兆衙门报的失踪案,没成想等到发现尸体,已是近半年后的事。王梅与梁王在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交集,倒是梁王妃与王梅曾经见过几面,因为王梅识文断字,便在梁王妃娘家的商铺里做些活计,此事梁王似乎并不知情。

这个案子原先是当地县令办的,却迟迟没有结果,后来推给了京兆衙门,便打算以意外了事,但王良从仵作口中得知,他女儿身体上有许多伤痕,位置比较暧昧,因此料定女儿并非意外,后来在家中发现了女儿与梁王私通的书信,于是便认定女儿的死与梁王脱不开干系,继续上告,但他家中却在一夜之内失窃,书信也不翼而飞了。

朱光甫在读书人口中很有名,王良便跪在刺史府门前,希望朱光甫能为他女儿伸冤。

此案的确颇有蹊跷,若是真与梁王毫无关系,那王良又何必牺牲自己女儿的名声去攀扯一个王爷?但从法理而言,目前确实毫无证据。这案子过几日本来也该呈到傅深案前,按他的脾气,此案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他正看着手中的卷宗时,就见一个捕快走了进来:“大人,王良带到了。”傅深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将他带去内室,另外,再去通知下伯礼兄。”大理少卿齐旸字伯礼,年前刚刚袭了安阳伯的爵位,也是个没落贵族,早几年还算显赫,但这几代没出过几个有出息的子弟,于是也就在吃祖上留下的老本罢了,但齐旸算得上是这一辈比较出息的,却还是沦落到要在比自己小一轮的傅深手下做事的尴尬处境。不过齐旸并不大在乎这个,他为人一向豁达,比起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他更愿意跟傅深走动,毕竟互相送的礼也不用把几个月的家用都送出去。

傅深很快便整理好,走进内室,齐旸也刚刚到。

王良看起来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憔悴来,卷宗上说他刚刚四十,但如今两鬓花白,人也佝偻了许多,显得无精打采,似乎是许久未打理过似的,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见到齐旸,连忙起身行礼:“想必这位就是傅大人,不知是否我女儿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齐旸略显尴尬,指了指刚刚进来的傅深道:“王先生,这位才是傅深傅大人,某是大理少卿齐旸。”王良也有些局促不安,连忙道歉。

傅深倒不在意,道:“无事。贵千金的案子还在查,您知道唯一的证物被盗窃了,很难说追查到是何人偷盗……”话音未落,王良就自责道:“早知道,早知道我当日应该把那些信贴身放好,不,当初我就不应该让她去……”

傅深连忙宽慰他几句,见他冷静,才又仔细问起案发经过的全部事情,王良的讲述与卷宗上所记载的大差不差,问完,傅深又道:“先生,有一事实在冒昧,但某也是无计可施了。负责此案的仵作告老还乡,本官担心途中出些意外,因此希望你能同意开棺重新验尸。”

听完傅深的话,王良一愣,目光有些呆滞,手指紧紧攥住自己破旧的衣袖,嘴唇发抖,好半天没有说话,忍不住落下泪来,良久之后,他用力地一抹脸,道:“好。”

日薄西山,夕阳透过绿色纱窗斜斜地透进屋子,贺彦斜躺在床上,一面让丫鬟往嘴里送零嘴,一面翻着手里的话本子。

“二少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厮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越过门槛时还被绊了一个踉跄。“着什么急!整日里慌慌张张的,也没个定性!”贺彦训斥道,“还能有什么大事!”

“羽林卫刚刚有人来了,拿着军令,说‘周将军说,若是区区演武就伤重到不良于行,也不适宜呆在羽林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给他们俸禄可不是为了白养他们的,既不能为圣上分忧,那么就早早家去’,他来时刚好撞上老爷,听说少爷你丢了差事,气得不行,让你赶紧去大堂见他。”

“怎么可能!”贺彦没想到周苏杭竟然这么狠,出这一招釜底抽薪,“羽林卫每日都要安排人巡街,今日告假的可不在少数……”

“是真的,少爷,我听说那边告示都贴出来了,说是要重新招兵。”小厮道,“这下子,羽林卫恐怕大洗牌了……”

贺彦仗着自己的家世和一点小聪明,在整个羽林卫里算得上一呼百应,又是家里幼子,母亲格外疼宠,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在众目睽睽下输给周苏杭已是难以接受,自然想用些手段挫挫对方的锐气,却不想,他这些小手段,在纵横沙场数年的女将军眼中与小儿游戏并无区别,不仅没能如愿以偿,反而被反将一军。

羽林卫的俸禄于他一个侯府公子而言自然算不了什么,但他被安排进羽林卫已是承平侯走了关系的结果,如今不仅没能擢升,反而还丢了一个小小无品无级的官职,承平侯勃然大怒是可以想见的。

贺彦思及自己父亲的手段,连忙挥开身边的侍女,打算去找自己的母亲杨氏,刚没走出院子,就见承平侯从门口进来,怒道:“逆子,跪下!”

贺彦双腿发软,几乎是下意识的,双膝摔在地上。

“你做什么不好,联合一伙子人去得罪卫国公!她不过回京述职,就被封了从一品卫国公,若是平日里见了我都要给她见礼!你不想着好好巴结,为自己的前程谋划一二就算了,还跑去把人得罪了!真是气煞老夫!”承平侯越说越气,提脚就去踹他,结果被追来的杨氏拦下:“老爷,不要啊!彦儿只是孩子心性,我……我安排人去卫国公府上赔罪,不不不,我领着彦儿去负荆请罪……老爷……”

“请什么罪!卫国公治军甚严,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现在只能想办法让她别怪到我们承平侯府头上!你……唉……给我去祠堂禁足,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承平侯如此动怒,除了自家儿子不争气连个职位也保不住外,还有出于自己谋划几乎落空的愤怒。周苏杭回京述职,却被擢升又安排她整顿羽林卫,想必要在京城停留好些时间,这样一个从一品女将军,又掌管朔都,麾下又有黑甲卫这样的精锐,朝廷里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承平侯府与当今杨贵妃是姻亲,自然也想要偏帮一二。承平侯本想先与周苏杭打好关系,徐徐图之,却没想到,如今却……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犹自垂泪的妻子身上,又气又怜,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拂袖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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