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第2章 圣旨
周苏杭在京城的府邸是御赐的,原来是中书令的府邸,年前刚刚致仕,中书令为官清廉,学识渊博,房子也修缮得颇为雅致,并没有什么过分奢靡之处。
周苏杭前脚刚回到府上,后脚圣旨就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氏苏杭,文治武功,皆为上乘,虽为巾帼,不让须眉,战北魏,擒敌寇,乃天下豪杰,赐丹书铁券,加封卫国公,暂管羽林卫。其麾下黑甲军,报国有功,赏白银万辆。其母教养有功,赏锦罗绸缎三十匹,封乡君。钦此。”
“臣接旨。”
”臣妇接旨。”
周苏杭和周程氏跪下接旨。
王公公将圣旨递给周苏杭:“周将军如今可千万要谨慎行事,方能不负皇恩。”
“这是自然。”周苏杭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笑道,“朔都虽是寒苦之地,只是盛产玉石,苏杭不是识货之人,倒不如交付王公公。”王公公笑了笑,将盒子收下。
见王公公走了出去,周苏杭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旁的周程氏担忧地看着自己女儿,不由得问道:“苏杭,可是有什么问题?”
周程氏身体不好,周苏杭不放心她一人独守朔都,于是便还是带着她上京了。
恐怕京城此时也是一场血雨腥风。周苏杭心中暗暗思量,不免有几分担忧,听见周程氏的问题,回过神来,连忙笑着对自己母亲说:“无事,只是要劳烦母亲查看这府上还缺什么人手物件,可叫琴棋和书画去采买。如今陛下赏了好些东西,也要劳烦母亲数点入库了。”
“自小要教你,你也不惜得学。”周程氏嗔道,忽然又想起什么,又道,“苏杭你也已至桃李之年,这些年你军务繁忙,北魏又虎视眈眈,我也没有过多干涉你的婚事。如今回京述职,可以稍稍歇息一段时间……”
周苏杭听其前言,便知后语,只是连连应声,却并不放在心上,待周程氏一番长篇大论发言完毕,才道:“京中各个势力为着黑甲卫也会看中我的婚事。如今陛下又命我掌管羽林卫,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应付他们。”
“我又哪是这样拎不清的人?”周程氏自然知道女儿的脾性和她们母女二人如今的处境,又道,“只是你年岁渐增,你父亲去了,周家的血脉也只留下你一人,若是你出了什么……到九泉之下,我如何面对你父亲,面对周家的列祖列宗?”
周苏杭知道周程氏心中一直有这个心结,暗道不好,只能站到周程氏身侧柔声安慰。
“我也不求你嫁个怎样的豪杰高官、皇亲贵胄,只是你总得松了口,我好细细为你安排,便是择婿,也需日子。”
“好好好,全凭母亲,只是择婿一事,我要自己过目。”周苏杭只能应道。
周程氏见她松口,忙拭了眼角几滴泪,转身去安排偌大卫国公府的事宜。
入夜,周苏杭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女子一弯柳叶眉像极了她母亲,眉毛下是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显得格外风情万种,只是平日里不施粉黛,且特意做英气打扮,倒敛去了几分柔美。
她思及今日永光帝对她婚事的试探,心中不免烦闷。正想着,便从妆奁中拿出一封书信来,信上字迹颇有风骨,铁画银钩,只是内容却颇令她不虞:
“吾妹苏杭亲启:
陛下初登大统,百废待兴,大燕百二河山,已有外患,更兼内忧。不才仲渊,蒙圣上恩泽,蟾宫折桂,欲做政教,以治国安民,展平生之志也。
书不尽意,忘自珍重。
吾妹勿念。”
这封信是如今的大理寺卿傅深所写。周苏杭与他自幼相识,曾一同拜入永州大儒叶清正门下学习,算得上是师承同门,因此戏称其兄长。
六年前,傅深身受重伤来了朔北军,也曾担过朔北军谋士,只是没几个月,他便留书离去了。近一年了无音讯,后来再收到他的消息,才知道他当上了翰林院编修,又过了不久外派至青州知县,政绩卓越,不过三年,升知府又擢升回京,官至正三品大理寺卿。
周苏杭叹了口气,然后把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了妆奁之中,望着窗外出神,陛下今日问起她的婚事,绝非无心,恐怕这京城对她的婚事虎视眈眈的,并非只有永光帝。她麾下朔军各个以一当十,加上黑甲卫这样的精锐,陛下自然不会任她择婿。
周苏杭越想越头疼,索性不再乱想,剪了红烛,上床安寝。
天刚寅时,周苏杭便起来洗漱穿戴。
一旁丫鬟书画把她的官服摊开,拿了过来,一边服侍她穿戴,一边说道:“小姐当了官儿,可是比以前跟将军习武时还辛苦,这么早便要起了。”
“在其位谋其职罢了。”周苏杭套上官服,整了整衣领,“书画,你在家中多多看着夫人,娘身体不好,总是忘了歇息。”“是。”
天还未见白,暮色中的大明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庄严肃穆。时候还早,大明宫外三三两两站了些大臣,见周苏杭到了,有的打量,有的不屑,见她走近,方才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毕竟官至二品,满朝文武,能让周苏杭见礼的,实是少数。
“周将军。”
周苏杭方才站定,身后便响起她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男人正朝她双手作揖道:“下官傅深见过周将军。”周苏杭想说些什么,心中一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虚扶他一把,道:“傅大人不必多礼。”
傅深看着周苏杭双唇紧抿,低声道:“某本想昨日到府上拜访,只是公务繁忙,又思及大人舟车劳顿,实在不便叨扰。”
“自朔都一别,傅大人尺素具绝,想必公务繁忙,是我不便叨扰。”周苏杭负手而立,声音冷淡,但是却染上了一丝愠怒。
周苏杭自掌管朔都以来,一贯沉稳冷静,甚至不近人情,这种失态甚是少有,她自知失言,也不再多说,只是负手而立,不再理会傅深。
傅深一下子想起二人永州初见时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本想解释几句,宫外忽然传来一阵阵钟声,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傅深不便多言,就回到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