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小娘子之一将封神》第10章 师门
南边的令行初并不能知道京城家中父母的思量,这边她在城中用完晚膳之后,就着夜色也要回去万弥谷,萧砚怕担心,可怎么阻止都没用。
当令行初独自一人走上山路的时候,这条回家的路她从小到大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来上几个往返。
南境的山绵延不绝,千峰万壑道道相连,万弥古就是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之间,峰峰交映的那方最美山谷便是尊者的居住之所。在外人看来,上山的路崎岖难走, 难以分辨方向。知情者早能顺着特别开辟出一条更加便捷的路直通谷内l,往来并不麻烦。
萧砚当然知道,但他还是不放心,默默的派人沿路护送,但送到半山倒先迷了路,令行初独自安全回谷。
谷中的气候仿佛无视了四季,始终保持舒适宜人的体感环境。
令行初归来之时尊者就坐在一棵松树下的石桌旁气定神闲。只见他脚下踩着一大片厚厚的真皮毛毯,面前放着小炭炉上煨着热茶,桌上摆着两个杯盏。似早有预料徒儿今晚定会回来。
看到令行初走来,尊者缓缓开口:“回来啦。”语调中不仅带着时间积淀的醇厚和天外飞仙的云逸风清,还夹杂宠溺晚辈的稀松平常。
这是此前多年常常发生的场景,令行初四处游玩,无论多晚回来总能见到师父坐在这处等她。
内心深处奇暖无比,尊者于她而言如师更如父,甚至超越了亲生父母。
“师父!”亦如从前一样,令行初像展翅的雏鸟扑向师父的脚边,一屁股坐到铺好的厚毯上,将头伏在师父的膝头,上半身靠在他的腿旁,这毛毯也是特意为她而铺,她总爱坐到地上,习惯不曾改变。
尊者腾出一手顺毛摸着徒儿的秀发,像随手摸着宠物那样随意。
习以为常,即使早已成年,她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尊者舀了一瓢热茶汤放在另一杯里端过来给令行初喝,她也不伸手来接,倒是就着师父端着的手送上嘴唇呡了一口,没想到茶汤如此的烫,一下子烫的她斯哈半天,如此的滑稽惹来了尊者的嘲笑。
“师父要说什么?”令行初改成盘腿坐着,背靠着师父的小腿,端着热气袅袅的茶盏看着夜色中的山林。
“为师即将云游,特意支会与你”尊者声音缓缓传进令行初的耳朵。
“ !”令行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云游!才刚回来啊。
“好,徒儿就去收拾东西。”令行初也不太诧异,这种日子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尊者甚爱游历人间,这些年早已带她走遍了大半个山河,也喜欢在壮丽的名山大川所带来的震撼中借景抒情的为她授业解惑。
令行初说完将茶盏随手放下,作势就要起来。
“这次!还不带你。”尊者言之凿凿。
令行初愣了,师父反常!何时开始甚爱独行,
“你上上次说过下次一定带我”令行初保持坐地姿势但抬眸直视紧盯师父,“上次也说下次肯定带我。”目光炯炯,“这次你休想再甩开我!”令行初越想越委屈。
快两年了,尊者待在南境的时间屈指可数,每回来去都匆匆,令行初见到师父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阿弥,下次,下次你若想去…………”
“堂堂尊者怎的也要骗人!”令行初不干了,直接打断尊者的话,她是真的想念师父。
“为师这次真的事出有因”尊者难得的陪笑。
“您是不是私自在外收了别的徒弟了?才特意避开我的?”胡搅蛮缠。
“徒弟唯你一个”尊者否认。
“那是为何?究竟为何?”令行初鲜少追问师父行事,比较激动的原地站起身来掐着腰居高临下的盯着保持坐姿的师父。
尊者丝毫没有显窘态,依旧慢条斯理的舀水添茶,而后悠悠的开口,“为师带你见识过名山大川,也见识过惊涛骇浪,万里河山大半已有你的踪迹,要论眼界开阔你已胜过世间大部分人,只是这往后的路你总得试着自己走走,不能总想依靠为师领着。”这算得上尊者近半年来讲的最长的一句话。
这一句话把令行初噎的哑口无言。女人敏锐的直觉,明明感觉师父在外面有什么情况,隐约瞒着她这个徒儿罢了,凭何不说,还非要将嫌她碍事这一事实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偏偏她还无言反驳。
“最好你不是嫌碍事才抛下我!”令行初气了半天落下这么句心里话,就大步流星气愤的回房,末了还大力的紧闭房门。
尊者瞧徒儿这般生气仿佛无动于衷,仙姿未动,他自然知晓徒儿对师父的依赖,但还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的确碍事。”喃喃般的言语过后,只见他自怀中捞起一方粉嫩的绣花丝帕,放在鼻边嗅了嗅,眼中迸发出不同寻常的精光。
山中的岁月寂静的仿佛了然无痕,令行初昨夜气着气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然天光微亮。又是崭新的一天,昨夜的不快恍若海之彼岸,随着山野清风幽渺而苍茫的淡去。
谁都明白,无人能撼动尊者之意。
窗外林木依旧葱郁,渐起的晨曦逐渐映耀苍翠,朦胧的光影,轻织的闲趣,蔓延着整个群山环抱的名川风情。
高山之巅的尊者,截然尘世的孤傲直立,天空蓝色的衣摆随着山尖上的风势来回翻腾,今日的他并未束发,及腰垂散的青丝缕缕翩舞,还是一如往常的超然莫测,只是神情上却出现了少见的复杂。依崖长着的金黄枝叶间点点嫩红映衬入他的瞳底,沉稳的面庞一如寻常的静郁,地势险要并不好过去。仔细观察之后微不可查的嘴角上扬展露了他此刻的情绪,迅如闪电的飞身擦叶略过,身型快的几乎眨眼不见,只留乱枝残叶独自瑟瑟。
盎然的峡谷内,令行初耳朵贴在房门上窥探外面的动静,只听见了饲养一众珍兽发出的声响,并无人声,令行初无来由的一阵失落。
认为师父并不打算哄她。
放弃贴着门板转身推窗,晨风吹拂而来,触动了窗旁挂着的纱幔,淡碧色的纱帘散下,掩盖了探首出去的她,左右拨开时,不经意间看见自己门前的空地上竟有一片芭蕉叶上面呈放着四五个鲜红欲滴的红色野果。
师父来过,只是行踪了然无痕。
这果子只能日升之前带着冰碴摘下,否则口感功效会大大减半。
令行初开门端起,随手捡起一枚红果往衣服前襟上擦了擦咬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入口竟然还微微带温,并不冰牙。
这红果珍贵,不但因为其产量稀少,更因为其生长环境十分险要,它的枝干偏好长在空气洁净温度严凛但不见疾风的悬崖峭壁之上,寻常之人很难过去采摘。其实它大多数使用方法是去入药。这果实的味道不喜欢的会觉得它入口酸苦,喜欢的却能品出一股透彻唇舌的雨后青草香。令行初就很喜欢这个味道,其实师父也并不经常给她摘。
这果子触手带温,就知道这是师父揣在怀里带回来给她的,一路的体温暖着,等回来之时也融化了微冻的果肉,刚好适口。
令行初坐在房间门槛上啃着红果脑袋滴溜乱转,四周的找寻师父。
尊者耳聪目明,站在数里之外的高处都能清晰凝视徒儿,依旧是孑然一身的装扮,不同的是腰间多了一支最寻常不过的竹笛,这也便是他远行之间唯一的行李。
尊者马上就要启程,内里对心中牵挂之人的思念已如蚂蚁啃噬舨奇痒难耐。
虽然心下明了,近几年的确与徒儿相聚的时间甚少,他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丝歉意。但这微不可见的歉意几乎是顷刻间便能淹没在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异样里。两相比较,当然得选舍下徒儿,清晨费力摘来的红果便当是他的赔礼。
尊者转身刚要腾身而行,忽然顿住了脚步,徒儿那双满带指责的眼睛出现在他的脑海,小丫头要是真闹起来他还是要哄。不如提前知会一声为好。思忖片刻,抽出腰间别着的长笛,手腕飞转的炫了几个来回,遂而放在唇边。
韵味绵长的丝竹之声穿林而来,仿佛划开了师徒之间相隔的山路。山中鸟兽俱静,只闻婉转悠扬的笛声。
谷中两位老仆也闻声出来,站的距令行初不远,三人皆瞭望远方。
尊者好久不曾弄乐了。
高超的吹奏乐巧,闻者竟然难以辨别来源方位,环绕的音律好若从四面八法包抄而来。吹奏之人摒弃刻板规矩,将曲风改的在拍子上更追自由,好一曲饱含千言万语的《鹧鸪飞》。
令行初不愧是其师真传,几个音阶入耳她就全明白,忍不住的脸色越来越涨红。
尊者这曲在音符越少的地方吹奏速度越快,整个山林皆被笼罩在动人心魄的丝竹乐声之中,随着变化多端的音符起落,笛音也逐渐悠扬…………
直至曲终人没,徒留欣赏的生灵犹自沉醉的一动不动。
“师父!”令行初愠怒大吼,震醒了徜徉乐中的人和漫山的动物。
“阿弥!你们师徒这又是演的哪出?”老仆田伯率先醒神,问令行初。
令行初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没成想师父再次不告而别,没忍住将手中捧着的红果一下子抛出去老远。
刚抛出去她就后悔了,又不惜挞着鞋子将其一个个的捡回来。
一男一女两位老仆见怪不怪,这师徒二人性格皆跳脱的很,这许多年的服侍他们见得多了。
“阿弥,空腹吃酸小心伤胃,我做好了早膳,你快来吃。”田姨开口对她说,然后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令行初还是站在门前空地上,咬的红果咔咔脆响,仿若多少深仇大恨。
她明白,师父这是借曲支喙她这个徒儿一声,将搏击长空的鹧鸪作比,他本人要自由也要天际翱翔,就是不带她…………
“自私鬼,伪仙,道貌岸然,自大狂,不负责任…………”气的令行初抓狂,但尊者早已跃至几十里外,根本不能听到。
往后几天,令行初在谷内变着法的折腾,她先将师父藏宝阁的机关破解个便,堂而皇之的在藏宝阁中往外搬东西,最后顺手还将机关变相给改了,妄图能给不知道何时归来的师父找些麻烦。
接着,她将师父的炼丹房中珍贵的药丸都揣到了自己的腰包。
然后她还不解气,往师父最爱打坐修蝉的半缓坡平台上倒了很多禽鸟粪便。
后来她终于折腾累了,便整日的窝在茧信阁里翻看近几年各地发来的消息。
两位老仆也不曾阻止她整日的折腾,只是平顺的陪伴在她身边,洗衣做饭照顾周全。
万弥谷内有一座独立的木质吊脚楼,里面层层叠叠的架子,整齐的码放着无数个两指宽的竹筒,每个上面都有明确标签,按照时间年份地点费列清晰,谷中耳目闭塞,这些竹筒中的信卷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通信飞书。庞大的信息传递系统令人倾佩。尊者为这座竹楼取名茧信阁,日常来往信息的分类及册都是田伯来完成的。
自从尊者走后,万弥谷的正经入口便被令行初关闭了,这段时间就窝在谷中倒腾信报谁都不见,是以萧砚派人请她的时候,那人费劲脚程的爬上山来,却徒徒在入口前转悠两天,终究不得法门进谷。
萧砚的飞书也了无音讯,只得亲自上山寻人。
这段山路萧砚来往也不多,他也生疏的很,完全记不得方向,费力的攀爬好久也就只能大概锁定一个方位。
没有主人的邀请他也进不去。
他竟然发觉,此前数年竟然大多是阿弥主动找他,而他自己却连人家师门都不认识。
没有其余办法的他,只能扯着嗓子大喊“令阿弥!阿弥……”四周群山环抱,回音层层叠叠,但久久不见回音。
他也不知道这偌大的山林,如此呼喊能不能听的见。稍作休息,平平胸气,又扯着嗓子喊:“着火啦!前面的林子着火啦!”
“着火啦……”
“来人救火啊……”
“………………”
坐在木楼里的少女当然听不到,但萧砚运气不错恰巧被抗着砍刀准备砍柴的田伯听到了,一听着火,田伯不由自主的循声而去。
萧砚喊了半天急的不行,发誓下次一定要记牢进谷的路,正不知如何的时候,田伯自他身后的低坡之下出现了,突然的闪现吓人一跳。
田伯当然认识他,甚至非常熟悉。虽然只见过短暂几面,但令行初嘴里的萧砚他们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找阿弥?”田伯开口。
“前辈!”萧砚松了一口气,屈尊抱拳,庆幸不用无功而返。
“是找阿弥?”田伯不耐烦。
“是是是!晚辈就是上来找阿弥的。”萧砚冷汗,只感觉他们谷内的每个人都一副少言寡语的样子,看起来不好相处。
“跟我来。”田伯转身,再未理人,萧砚赶紧的知趣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