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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羡鱼顾长策小说叫什么(大隐于国免费阅读)

大隐于国》第8章 一日为师

顾长策看着李羡鱼,形如瓠犀的牙齿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花唇咬的失了色泽,桌边的花蜜早已凉透,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起来。

克制不住的将手点按在她的花唇上,止住对方无意识的撕咬。从怀中拿出丝绢帮她把刚刚不小心渐在手背上的水渍擦拭干净,无可奈何道“你哪里学来咬唇的坏毛病,怎的这般娇气,小心伤了自己”。

想了想,才接着道:“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了解花溪族么”?

“花溪族?”羡鱼愣了一下,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花溪族似乎对自己的身世有点讳莫如深。整整十年,没有一个人跟自己讲过,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被人送来不现世花溪的。送自己来的人是自己的什么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带走自己。当然,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或许是知道即便问了也不会有人回答。

羡鱼心中清楚地知道,花溪族人甚至把图南也算上,整个花溪村上下对自己皆是亲而不重,微而有格。根本不可能像是真正亲人那般地自然相处。

甚或隐隐中大家都用着层层隐秘的恭敬态度与自己相处,足够的客气也足够的微妙疏离,似乎喜爱着又要强迫着,不敢太过喜爱不敢太过有所羁绊。

这是有着敏锐洞察力的自己,一直以来的切身体会。

怕是花溪族都不曾察觉过。

这些千丝万缕的纷繁思绪和笼罩在烟雾之中的秘密,认真对待起来,怕是最后只会伤神又伤人吧。

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不能言说的秘密,或大或小,或与己有关或无关。

便是自己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忧着,怕被人看出自己可以令万物生长,死而复生的能力。

小心翼翼地同人接触,小心翼翼地少言寡语。

只敢在面对着同自己一般年岁的图南时,才会得以放松警惕片刻,却依然不敢忘乎所以。

这种时刻游走在花溪族的秘密边缘,不敢太过放肆的去探寻真相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受。怕只怕真相的背面,不是春暖花开的云消雨霁,而是万劫不复的噬海乌云。

“我竟然对花溪一无所知,我以前从没发现,我竟对我生活的地方一无所知,怎么会这样呢”。羡鱼有片刻的恍惚,喃喃自语着。

“是我太过冷血了么,花溪族庇护我拥有了温暖快乐的十年时光,我竟自私冷漠到不肯轻易与他们产生过深的羁绊和故事,我竟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顾长策看不得小姑娘落落寡欢的模样,轻叹一声道:“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人,只会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感觉不真实不渴望。没有归属感,又如何会有求知欲呢,这不怪你”。

“是这样的么”羡鱼问道。

但羡鱼心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以为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亲人是自己的局外,花溪是自己的局外,未来的所见所知皆是局外。

但,季夏二十六日那个拥有温润水汽的怀抱再也无法成为局外了,那一刻,那个拥抱,让羡鱼有了寻找真相的渴望。

“你眼上的汗巾子是花溪族人给你戴上的么?你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吗”?顾长策见小姑娘不再执着于追问花溪一事,微微心安许多,便探出手轻轻摸索着小姑娘汗巾子的一端,转移话题道。

羡鱼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触碰眼上的姜黄汗巾子,摇了摇头道:“湖目说我被抱进花溪,眼上就戴着它。大家都没有办法取下来。可能下了某种禁制,需要在特定的环境或者机遇下才能打开”。

“可以让我看看吗”?顾长策本是无心地随口一说,根据这月余与小姑娘的相处,知道小姑娘是个不轻易与人亲近的性子。

羡鱼爽快地点了点头。

顾长策突然有些抑制不住地无声一笑,心里像是有什么事物落地生根般温暖起来。

大抵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是第一个在自己看来这般的落地便可生长,孜孜不倦的追逐着阳光的鲜活生命。

似乎在芸芸众生皆为蝼蚁的尘世,突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本质一样的生命体,似乎也只有李羡鱼在自己眼中是生活着的,旁的便都是入不得眼的沉寂死物罢了。

顾长策这样一想,心里忍不住欢喜起来。

“有些痛”。羡鱼止住顾长策在汗巾子活结处探究的手。

润净和暖的小姑娘,不被人看见的眼眸上,姜黄色汗巾子的颜色竟在一点一点由浅变深。

顾长策静静看着小姑娘无声落泪到哽咽出声,任由面前的小人儿宣泄着情绪哭泣不止,直到对方哭泣的没有了力气,才抬手将对方脸上的泪珠轻轻拭去,轻声言语道“你的眼泪这样的多,势必要好好想法子解开你这汗布巾子,据说这些年凡是有幸到过归墟的人都说弱水不见了,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归墟国的弱水,是不是被你放入眸中藏起来了”。

羡鱼不好意思的低头嘟囔道“我的眸中岂止是有着弱水,分明是装了星辰与大海”。

顾长策看着这个哭哭笑笑的小姑娘,再想到自己的心情随着她的情绪瞬息万变,良久才惆怅茫然道“羡鱼,怕是有生之年,我都不能够完成我的承诺,把你送去蚕丛国了”。

“那你是要把我送回花溪了么”。

“花溪,也回不去了”。

“所以,我之后又要开始寄人篱下与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吗”。

“你,可以同我一起生活,如果,你愿意的话”。

“同你”。

“是的,让我做你的师傅,允许我靠近你的身边来照顾你”。

“尚使我们之间有着极深的隔阂,也相信我的所做皆是事出有因,便是恨着恼怒着,依然还允许我照顾和抚养你,你愿意么”。

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有个人,他的存在本身就能惊醒你所有的感觉。

顾长策之于羡鱼就是这样,其实羡鱼骨子里觉得,自己不太想要一个隔着身份地位有着束缚规矩的师傅。

但是,留在顾长策身边让他来教导自己,或者像之前那样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和别的人相处。

那自己可能还是觉得在他身边比较自在一些吧。

这样想着,羡鱼从酸枝木镂雕双层几上起身,特别真诚的对着顾长策行拜师礼。

顾长策波澜不惊地内心深处,不敢确定的心此时安静了下来,润净的眉眼里盈满了暖意,眉目舒展的伸手将羡鱼扶起身。

毫不在意地饮了羡鱼杯中剩下的半盏凉茶,道“我如今饮了你的茶,受了你的叩拜,便算是你师傅了”。

当然漠然漂亮的顾长策,不会知道十年之后的某个芳草碧树时节,最初这番无关花前的一句言语,会被自己这个眸中星光动荡的徒儿拿来稍饰修改的挪用。

而且自己却不得不承认,那是自己历经世事后,听到过千万年后亦不会遗忘的美好语言,并且时常一人为之深深沉醉。

在门外守着的金河,虽然知道,自家公子会像神巫一般不动声色地引诱羡鱼,按照他预先设定的答案回答,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向里间张望,以至于当金河猫着腰觑眼,从那用硕大东珠穿成的珠帘缝隙里,瞅见顾长策喝下羡鱼饮剩下的半盏冷茶时,整个人都茫然方物了。

“喝别人吃剩的冷茶”。

金河不由地暗暗吸气。

顾长策心念微动朝着外间广袖翻飞间素手一挥,本是开合的朱红色雕花大门,嘭的一声闭合了。

反应极快的金河懊恼地摸了下鼻子,赶忙闪身灰溜溜地远去。

羡鱼突然听得嘭的一声,疑惑道“外面可是起风了么”。

说着便侧过小身子仔细的听外间动静。

顾长策拦着羡鱼乱动的小身子失笑道:“没有的事,是那只不听话的狸奴惊了神”。

羡鱼似信非信地点点头了然道“原是这样啊,这只狸猫确实胆子很小,窗外的小鸟叫声都会吓的它跳起来。可惜我眼睛不能见物,不然定会好好奚落它一番”。

顾长策抚了抚自己银红彩绘血龙鱼云气服的广袖,润净的眉眼里流转着潋滟光波,清清浅浅道“羡鱼可是想养这只狸猫”?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但它已经有点喜欢我了”。羡鱼有点沮丧。

“你现在不高兴了”。

“我没有”。

“撒谎,分明已经不高兴了,只是普通的离别你就接受不了,还何谈死生呢。总有一天,它会真正的跟你告别,你要怎样面对”顾长策静静地看着面前煦色韶光般懵懂的小姑娘。

“师傅,你相信它可以永远不死么”羡鱼微微抬头问道。

“羡鱼,长生是有代价的”。

顾长策漠然道:“为师不会因自己的动心起念,去干预这个世间发生过的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所有一切”。

“羡鱼你要知道,我们的悲悯是应该自然地接纳这个世界的来来去去,小鱼吃掉存于水中的浮游万物,大鱼吃掉小鱼,巨鲸吃掉大鱼,然后巨鲸落万物生,就像轮回一样,四季的冷寒香暖,一个人或悲或喜的际遇,一个国家或兴盛或消亡的命运,都不带态度的全然接纳,接纳这个事物已经发生的样子”。

羡鱼秀气地轻轻抿了一下殷红的花唇,承认顾长策洞悉了自己的心思,软软糯糯道“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顾长策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头道“你之所言与师傅的话语可谓是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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