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第9章 我辈为人(三)
勾名没有说话。
田远桥继续说道:
“输家按说是没有资格讲话,但是现在我向尊驾提出请求:放过红拂姑娘,我愿意随你勾大哥回魏州交差。”
红拂姑娘突然叫道:
“田大哥!你为什么要如此做呢?你没有理由要这么做的。你是为什么……”
田远桥微笑说道:
“红拂!为什么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我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只要勾大哥允许我这样做,今天的一场,就过去了。”
他对勾名点点头,又回头对红拂说道:
“红拂!不要忘记,我是田嗣真田节度使的堂侄,我是持有他的信物,担任外巡密使,他不会要我的命的,你不必替我担心的!”
红拂突然坚决地说道:
“不!要随他们去的是我自己,不是你田大哥。”
她从躺椅上掀掉盖的被褥,挣扎地站起来,她将握在手里的匕首,插进鲨鱼皮鞘里,佩在腰间,而且推开老婆婆的手,朝着门外走过去。
她的腰由于用布条紧紧地包扎着,虽然看起来有些僵直不便,但是,她站在那里,依然有一种顶天立地昂然的傲气。
田远桥刚要过来伸手阻拦。
勾名却在这个时候,高声喝道:
“好了,你们不要拉拉扯扯,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置。”
他挥手对四周那十多个人吼道:
“你们给我快些走,走得愈远愈好,听到没有?愈远愈好!”
他咆哮得像一头疯狂的狮子。
其中有人问道:
“勾大哥!这里不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
勾名明道:“你们能帮忙做什么?你们如果能帮忙能做什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早你们干什么去了?”
那些人听到这话,大家心里有一分惭愧。
早一些时候,有谁能跟田远桥如此恶狠狠地斗上几十回合?
大家互看了一眼,快快地牵过马匹,各自翻身上马。当大家快要离去的时候,勾名又叫道:
“站住!请你向节度使田大人代为禀告一句话,就说他要逮捕的人,我已经逮捕到了,请他撤回所有追捕的人马,等我回来。”
那些人在马上点点头。
勾名又说道:“自然!这笔功劳有你们大家一份,如果不是你们坚持要我回来,我哪里能知道这份秘密?
论功,你们才是真正的有功的人!去吧!”
想是这句话,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大家的脸上才露出笑容,叱喝着马,卷起黄尘,狂奔而去。
勾名站在那里,望着那些马匹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才缓缓地转回头来,望着田远桥,瞪视着一会。他将刀插到赭里,背在背上。
沉声说道:“今天这场比武,输家是我。”
这句话一出,田远桥微微地一怔,但是,立即他就走上前两步,却被勾名伸手挡住。
红拂也意外震惊,使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勾名用手扯起腰间的一根丝绶,已经割裂为两截。因为是扁扎在腰间,所以松不下来。
他的脸色非常的严肃,沉声说道:
“就在我削断你的发髻之前,你的宝剑已经挑断了我的腰带,而且力量把握得恰到好处,重则伤到了皮,轻则割不断丝绶。
田远桥!你已经可以随时一剑划破我的肚皮,可以随时要我的性命,我还有什么脸说是我赢了你呢?”
田远桥此刻大概已经知道勾名的心意。
他立即说道:“勾大哥……”
勾名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宁可自己捐出生命,却为别人保留住生命,甚至于保留住颜面和名誉,你这么做使人不能相信,可是你却真正地做了……”
“勾大哥!”
“告诉你,在方才那一阵拼斗之中,换过是我,如果我有这份能力,我有这个机会,我绝不会让你话下去的。
说明我是多么地比不上你,差得太远了!”
“勾大哥!请让我说几句话好吗?”
“那也要让我说完。田远桥!像你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我勾名纵使愚蠹如猪,我也会受到感动。”
“勾大哥!其中有一件你没有讲。我是田嗣真的侄子,我随你回去,至少他不会杀我。
你不同,虽然你在‘外宅男’中,是一位很突出的人,但是,你今天如果不能逮捕我们回去,你的性命就难保了。
因为我们之间有如此的差异,所以,宁可让你遗捕我回去……”
“你错了!即使你是田大人的侄子,他照样不能饶恕你,他的嗜杀与暴躁,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可是,勾大哥如今的打算?”
“你和红拂姑娘立即离开此地……”
“不行!我不能让你为我们舍弃生命!”
红拂在一旁听得非常清楚,她的内心此刻充满了无比的感动。
她几乎对人性已经开始感到失望,可是此刻她毫不犹豫地恢复对人性的歌须与赞美。
她在一旁插嘴说道:
“勾大哥!换过你也不会如此地做。我和田大哥跑走了,把千斤担子留在你的身上,天下那里有这样不公平的事?是不是?”
勾名此刻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没有什么不公平,等我说明白之后,相信你就照着我的话去做的。”
他指着路旁的一匹马,说道:
“红拂姑娘受了伤,自然不宜多劳顿,但是,不能不走。骑着我的马,由田兄照料着,即刻启程。
虽然不能驰弃,如果如此走到天黑,也该走上八九十公里。今天晚上歇一宵,明天再走一天,就安全了。”
田远桥说道,“你还没有说道你自己。”
勾名说道:“我留在赵散子野店,一直到吃过晚饭,天黑了才离开,因为万一天黑有人来,我还可以阻拦一阵。”
“你……还是要回去吗?”
“对!这句话问的是节骨眼上。我真的要回魏州,那是要送命的。
我等到天黑,我会带着赵散子老夫妇俩,还有他们的小孙子,我会向驿站要三匹马,带着他们趁黑夜离开,走到天明,大概也就平安了。
我这样做,你们也该放心地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