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鱼文学《雪霁山河》第6章 志得意满
夜已深了，彭州城徐泗观察使府内，庞勋坐在主位，屋里只有周重、许信、刘行及等寥寥数人。庞勋道，“城中眼线众多，圣教素来被愚昧之徒误解，礼拜仪式，在心在行不在迹，当此非常之时，就不要拘泥于细节了。如今我等刚攻下彭州宿州，立下基业。许兄弟就说说与总坛和几个分坛的联络情况吧。”
许信略有些不满，“我遣使前往总坛，汇报咱们业绩，总坛只说，当今朝廷势大，劝我们小心谨慎稳打稳扎，最好是求取节度使之位，持符节统领徐州之地，然后再公开传教，则圣教可以光明重现了。同时，教主封您为妙风使，将圣物藏宝图带给了您，嘱托若有机会集齐藏宝图挖出宝藏，我教就可以大兴了。同时，着您组建徐州分坛兼任坛主招揽教众，壮大我教实力。”
庞勋接过藏宝图，点点头，双手做圣火状，“教主高瞻远瞩，赏罚分明，庞某感激。”
张儒是个粗人，嚷嚷道，“大哥此次功劳如此之大，总教也特小气，给个半残不缺的藏宝图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庞勋笑道，“你这混人，不知道这藏宝图重要性，难怪如此轻视。这藏宝图乃是上任教主与杜妖道决斗前所绘，教主武功盖世，但谨慎起见，还是绘就宝图，将当时我教所有财富，加上历代教主单传武功藏于一隐秘之处，以图东山再起。别的不说，光这财宝是我教两百年积蓄，富可敌国，以之购买粮草，足够三十万大军开销五年，可知是何等巨大财富。这单传武功大光明经更是精妙绝伦，历来习之即是教主或下任教主。总坛算是下了血本啦～”
众人听他解惑，方知此物如此重要。刘行及高兴道，“如若吾等集齐宝图，庞大哥，不，妙风使不就是下任教主了，以后当皇帝也未可知。恭喜妙风使！”
其他众人也纷纷道贺，想来到时庞勋大封功臣，少不得自己也水涨船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庞勋自也高兴，勉强挥挥手，“还要全靠各位兄弟帮衬，到时大家有福同享，岂不快哉！我等先说正事，濮州分坛那边如何？”
许信更是郁闷，“本来濮州分坛准备多时，实力雄厚，更兼兵多粮足，可为助力，直取山东。也早已约好若我等攻下彭州，王芝坛主立马起兵动手。哪知前两日不知哪来一个和尚，晓得了王坛主真实身份，便苦劝他回头是岸，王坛主大怒就准备杀他灭口。结果这和尚功夫之高简直当世罕见，不仅重伤王坛主，还单枪匹马，挑了整个濮州分坛，只有尚兄弟几人在外筹备粮草方才幸免，后来还是出动弩箭暗算才算重伤于他。这和尚负伤逃走，只知沿着汴水逃走，不知到了何方。”
周重长叹一口气，“也罢，自古好事多磨，王坛主伤好之后起兵也是一样。我们也安排人画图，发现这和尚格杀勿论。其实现在这样也好，我等首发天兵，功勋卓著，也省得到时他们跳出来抢功。”
众人默然不语，显然也是同样心事。
庞勋说，“朝廷方面有什么动静？ ”
刘行及答，“狗皇帝听说我等占据彭州宿州，十分生气，已降下旨意，由右金吾大将军康承训为首坐镇中央，神武大将军王晏权从北面，羽林将军戴可师从南面，三路大军齐头并进讨伐我等。目前是戴可师跑得最快，率军三万，已经正准备渡过淮河，围攻我等。如今形势危急，该当如何？”
周重沉吟一会道，“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我方兵卒本就不充足，不如放弃淮河以南的城池，把兵力集中到彭州宿州，这两地我们人面熟地头也熟悉，算是占据地利和人和，守好这根本之地，然后等待濮阳分坛救援，两地兵力合为一处，灭了他戴可师，然后再上书给狗皇帝，让他封妙风使徐州节度使之位，我们好好经营，再找到藏宝图，到时候坐拥淮泗精兵，席卷天下也未可知。”
庞勋赞到，“周兄弟妙计，但我等也不可坐以待毙，要想争取节度使之位，必须把他们打痛，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加重我们的筹码。特别是都梁城是钳制泗州的重地，里面粮草较多，离漕运也近，如果控制了都梁城，就可以劫持粮草，壮大我们的实力。这样吧，让王弘立帅军接应，争取能全身而归。如果能趁机打痛戴可师，让他知道我等厉害，那就最好不过了。”
“报，戴将军，贼兵势大，已经攻占都梁城，泗州外城也已告破。”
戴可师轻蔑一笑，“常说淮泗之间多出精兵，如今城池失守如此之快，看来也不过如此，连群强盗流民都打不过，真是徒有虚名。这泗州和都梁城之间的都梁山是漕粮中转之地，朝廷全靠此运转，不可有失。还是本将军先行渡河，抢了这头功吧。来人，传令全军突击，先行拿下都梁城。”
“报，将军，收到敌匪投降书，书上说他们本是良民，被敌匪裹挟不得不为之。将军威名天下皆知，敌匪不敢抵抗。若我军后退五里，展现诚意，他们愿投降，跪迎将军入城。”
戴可师得意大笑，“想不到本将军为民如此，这些匪徒倒是有点见识。也罢，攻城交战总有伤亡，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更好。这群匪徒里也有些军人，全没有军人铁血，一群软蛋。但若趁我军后退时突袭，也是麻烦之事。传令，前锋变后队，后队便前军，提高警惕，缓步后撤！后退五里，安营扎寨，命人传书城内，让其早日献城投降。”
“报，将军，敌匪已然向东逃走，只留下都梁空城？”
戴可师大怒，“这匪徒怎么如此不守规矩，严明投降却跑了，没有俘获人马没有斩获，如何报功，圣上又怎知吾等辛苦。传令，分两千人马接管都梁，余下将士随本将军追击，誓要把这些匪徒斩尽杀绝，以消我心头之气！”
众将士一看上官如此体贴自己，纷纷叫好，为了抢攻，连队形都顾不得列，就向东方衔尾急追。
“报，前方已见匪徒后队，匪徒约有万余，杂乱无章，正乱哄哄的往前方跑。”
戴可师大喜，“快追！”
众将士看军功就在眼前，个个激动的哇哇大叫，张牙舞爪的往前追去！
“报，前方有薄雾，视不能见远，匪徒逃入薄雾之中，恐有埋伏。该当如何，还请将军示下。”
“区区草寇，不足为惧。但浓雾四起不辨方向，终究不妥。我等早上追击至今，尚未用饭，传令埋锅造饭，顺势休整休整，待雾散之后，再追敌军。”
“将军英明，不如卸甲歇息一下，喝口水？”
戴可师挥挥手，自有属下去办。
“报，前方有马蹄声，听声音怕有万余人马杀来。”
“快，列阵，列阵！”
羽林军刚卸甲休整，正自松懈，等待早饭开放。仓促之间遇到袭击，一时之间哪有还来得及集合列阵。于是王弘力率部下纵马砍杀，一时杀的羽林军尸横遍地，残肢断手到处都是，部分官兵转手逃走，反被驱赶入汴河，十月的汴河冰寒刺骨。士兵纷纷被淹死，没被淹死的也被冻得不行，最终三万人只有几百人逃脱。
戴可师在亲兵护卫之下，逃到山岗，看见手下将士被屠杀殆尽，大哭，“众将士，我对不起你们，本想带你们立功受赏，没想到露尸于野，连个马革裹尸都没有。我愧对你们，黄泉之下，再给你们赔罪。”哭完拔剑自刎，众亲兵见主帅身死，想起平时对自己的深情厚谊，赏银之丰也冠绝他人，纷纷哭到，“将军，我等下黄泉陪您，来世再做兄弟！”纷纷拔剑自刎。
“报，庞将军，王弘力已率军击败戴可师，戴可师全军覆灭，特奉上戴可师首级。王弘力已挥师重占都梁，攻占泗州。都梁上运粮船皆入于我手，目前朝廷已将中转点移到寿州。”
庞勋大喜，“好好，王弘力果然不负我所望。传令王弘力，拿下寿州，我就不信朝廷仍不就范。至于戴可师，毕竟也是个英雄人物，好好安葬了吧。”
“且慢，”庞勋沉吟道，“传令三军，切勿扰民。以后这徐州地界乃是我等之土又是吾等故乡，切不可竭泽而渔。摆宴席，犒赏三军，庆贺我等大获全胜。”
当徐州城里张灯结彩大肆庆祝时，王弘力已追到寿州并将寿州团团围住，大肆掠夺城外东南诸道进贡给朝廷的财货，以及商人的货物，切断了朝廷自东南运送赋税的通路。而王宗杰也正随着辛谠的大船，往泗州方向驶去。
“快看，前方似有两千残兵，沿河而行，不知是敌是友？”船上瞭望看见后赶紧向辛谠报告。辛谠到甲板上一看，似有熟识之人，不由内心充满恐惧，颤抖着说，“快，靠岸，靠岸！好像是泗州守军！”
靠岸一看，果然是泗州败军，夹杂着戴可师的几百残部。辛谠和王宗杰知道战情，不由十分沉重。
王宗杰艰难开口，“如今形势危急，泗州都梁先后失守，朝廷漕运之路被切断，徐州形势怕是糜烂到一定程度了。不知辛将军下一步有何打算？”
辛谠哭泣着说，“辛某本为救泗州而来，如今泗州城破，我仍要回去拼死一搏，夺回泗州那就是意外之喜，不能成功，辛某就以身殉城，以报朝廷和家乡父老之恩吧。此行凶多吉少，王公子送我到此，已然仁至义尽，就自行返回吧。”
王宗杰叫人拿来地图，细细揣摩，言到“朝廷漕运中转本在都梁山，如今都梁被破，朝廷船大而快，如果漕运官见机得快，怕是会将中转站移到寿州。寿州城坚，不易攻破，但若无外援，易被困死，我意带兵一千，前去寿州增援，辛将军以为如何？”
辛谠为难说，“本来兵少，若再分兵，怕是两头都救不了。可漕运关系到国家命脉，不可不救，这样，我分淮南兵500给你，在予你粮草，你自行前往吧。”
王宗杰想，“如今各地离乱，流民到处都是，只要有粮，还怕没有兵吗？只是新兵仓促之间不可用做硬仗，只能呐喊呐喊，助威罢了。”于是颔首，“毕竟只是王某猜测，就按将军将军所言吧。”
王宗杰于是挑了军中老实者500人，带着一艘大船，自往寿州而去。
“报，庞将军，王弘立围攻寿州城，并将截获的朝廷贡品运到了彭州献予您。”
庞勋大喜，“哈哈哈，好呀好呀，传令，大赏三军。并将捷报遍传徐州。让人伪造崔彦曾请求朝廷诛灭徐州各军的信函，就说徐州士卒性情狂暴，应该全部剪除，彭城、萧县、丰县、沛县、滕县等地百姓愚昧透顶，只配做朝廷的奴隶。我也让徐州的百姓相信，只有我庞勋才能带来他们走向更好的日子。”
“报，庞将军，光州、蔡州、淮州、浙州、兖州、郓州等地将领纷纷派人来表示愿意归顺于您，并推举您为徐州节度使。”
庞勋大喜，“哈哈哈，没想到他们如此识相，我还正准备派军扫平他们，既然如此，要求他们纳税就是。可是朝廷推举节度使，至少也应是节度使方可，他们心意虽好，但还是不合适啊。”
“报，淮南节度使令狐綯遣使者吴甘觐见。”
庞勋疑惑，“本将军跟令狐綯素无交情，不知有合适事要与我商议，快宣。”
吴甘恭敬行礼，“庞将军，奉令狐相公军令，特来觐见。”
庞勋回礼，“令狐相公乃我长辈，在朝中素来德高望重，我也十分敬重，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吴甘赶忙行礼，“不敢不敢，令狐相公说，您乃当时豪杰，少年英雄，又扫平徐州崔氏，拯救当地百姓于水火。他老人家十分看好您，愿上书朝廷，保举您为徐州节度使，从此两镇较好，携手对外，则南方无敌也，不知庞将军意向如何？”
庞勋受宠若惊，赶忙起身，朝南行礼，“承蒙令狐相公看重，请替我回复令狐相公，若他老人家真愿亲眼，庞某今后愿唯令狐相公马首是瞻。”
吴甘笑道，“不敢不敢，到时候将军节度一镇，两镇多多合作，联手共抗外敌足矣。”
庞勋肃然，“敢不从命。若淮南有事，徐州定保淮南平安！”
吴甘大喜，“既然如此，吴某就赶紧回去告诉令狐相公这个好消息，也请他老人家早上上表。您可先写奏章，到时候两者合力，自然水到渠成。”
庞勋大喜，“贵使果然久经官场，庞某这就安排。来人，备下重礼，随吴大人一同前往拜见令狐相公。”
吴甘见完成任务，自回淮南回话。庞勋于是让周重起草奏表，请求朝廷赐予他徐州节度使官职。遇此大喜之事，庞勋更加得意，连开宴席数天之久。然后开始封赏诸位将领。摩尼教众自然占据要职，同时，封刘行及率领一千五百人驻屯濠州，李圆率领两千人驻屯泗州，梁丕率领一千人驻屯宿州，各地一片欢腾。